韩炳哲的数字化信息批判:我们为什么要从倦怠社会走向妥协社会?

韩炳哲是德国当今一位非常知名的哲学家,相较于德国历史上的经典哲学理论,韩炳哲的写作风格简洁明快,易于理解和传播,因此也被很多人成为“网红哲学家”。韩炳哲的作品主要关注当代人的精神状况,以及带来的社会问题。

作为一个营销传播领域的自媒体,我主要关注他在这个领域的观点。

韩炳哲关于信息传播的观点主要在他的《他者的消失》、《在群中》等书中体现,这篇文章我将结合这些书来阐述一下他的核心观点。

01 数字信息让人失去自由

数字化信息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方便之处,但其问题就在于,它让我们疏远了真实的世界,让我们变得越来越虚拟和孤独。

在韩炳哲最新的一本书《非物》中,他指出数字化导致了地球和天空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Google Earth和云端。数字化也导致了物质世界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扩张的信息和通讯的世界——“信息圈”。

我们为了追求信息和通讯而付出巨大代价,“今天我们寻求更多的信息却没有获得更多的知识,我们不断地在线上交流却没有参与一个真实的社区,我们保存大量的数据却没有留住我们的记忆,我们加了很多好友却没有见过真人。”

当我们越来越沉浸在这些信息圈中,我们就失去了与真实世界的联系,信息圈虽然看似赋予我们新的自由,但也创造了新的控制形式,并且使我们与那种与世界行动相关的自由失去联系。

信息圈使人类变成了信息的消费者和生产者,而不是知识的创造者和传播者。人类不断地追求新鲜的信息,而忽略了信息的真实性、有效性和意义性。人类也不断地输出自己的信息,而不考虑信息的质量、价值和影响。长此以往,人类就失去了对信息的反思和判断能力,也失去了对知识的深入理解和运用能力。

信息圈使人类变成了数字化的个体,而不是社会化的群体。人类失去了与真实世界人们的真诚沟通和合作能力,也失去了对社会的参与和贡献能力。

02 算法让他者消失

从他者身上获取信息,我们从世界获得有价值信息的最重要方式,在数字时代之前,老师、朋友、同行、专家等都会给我们各种各样的启发,让我们学到各种知识。

今天数字化信息逐渐被算法主导,它让人无视他者的存在,使人们只关注自己的影子,而忽略了与世界的真实联系,让人们越来越自恋。

韩炳哲认为,数字化信息让人们的信息同质化,无法再获得自己不相信的信息,或自己经验之外的信息。他说:“人们持续不断地为消费者提供完全符合他们欣赏品位的、讨他们喜欢的电影和连续剧。消费者像牲畜一样,被饲以看似花样翻新实则完全相同的东西。”这种同质化的信息让人们陷入了一种“毫无节制的呆视”的状态,失去了对信息的反思和判断能力,也失去了对知识的深入理解和运用能力。

同时,数字化信息让人们的社交虚拟化,无法再与真实的人和社会产生有效的沟通和合作。他说:“人们积累着朋友和粉丝(Follower),却连一个他者都未曾遭遇。社交媒体呈现的恰恰是最低级别的社交。”这种虚拟化的社交让人们只关注自己的表达和展示,而忽略了对他人的倾听和理解。人们也不再参与真实社会的问题和变革,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信息茧房中。

可见,“信息茧房”同样被韩炳哲批评。

数字化并未使人们更容易遇见他者,相反,它让人们“无视他们的存在,寻找到同者、志同道合者,从而导致我们的经验视野日渐狭窄。”

03 “数字群”让群体智慧变水

一般情况下,群体智慧能够比个体更好地解决问题、做出更有效的决策,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然而,韩炳哲认为,数字群是一种由数字化信息构成的虚拟和同质化的群体,它不仅消解了他者,也削弱了群体智慧。

“数字群”与真实的群体不同,真实的群体是有聚合性和凝聚力的。比如“工人集体的组成并不是仓促的,而是以意愿为基础的;它没有不稳定的模式,取而代之的是固定的构成。在一个灵魂、一种思想体系的统一下,它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由于它的基础是来自意愿的决心和坚定,因此它有能力组成‘我们’,有能力实现共同行动。”

“数字群”则是一种松散、无灵魂、无思想、无行动力的群体结构,它是由个人在网络上发表自己的意见或情绪,而不是为了达成一个共同的目的或利益;他们发出各种噪音,而不是形成一个有力量和影响力的声音。

比如数字媒体让人可以马上发泄愤怒,而不需要考虑后果和责任,互联网上的愤怒浪潮往往是针对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件,而不是真正的社会问题,这些愤怒有的形成网暴,大部分无法形成有价值的讨论和结果。

互联网的点赞动作是数字群的一个重要体现,看似大家对同一个事情点赞形成了意见一致的群体,事实上大部分的点赞行为只是为了赞同一个段子式的娱乐,或者一种愤怒的情绪,他们点赞之后,就又回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信息上,早已将刚形成的群体忘在脑后。这种群体和“快闪”相似,它们都不够稳固,缺乏稳定性和持续性,因此也跟本无法形成群体的力量。

韩炳哲的“数字群”有别于勒庞的“乌合之众”,后者是因为群体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的降智行为,至少他们还是一个群体,而前者则只是一个松散易逝、没有灵魂、没有群体诉求和凝聚力,快速解散的数字集合,这样的数字集合让群体智慧越来越水。

04 倦怠社会,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奴役者

当数字信息让我们失去自由,且我们无法获得更有价值的信息时,我们的社会和精神状况也会面临更多问题,倦怠社会就是其中的重要体现。

韩炳哲在《倦怠社会》认为当今我们正在从福柯的规训社会转向倦怠社会,福柯的规训社会由医院、疯人院、监狱、营房和工厂构成,各种禁令在其中占据主导。否定性控制着一切,人们不准做这个、那个,必须按照社会的要求做事。

从规训社会到功绩社会,是当代资本主义的一个转型。以前人们工作是被各种规则训化,当时的人们迫于生存压力不得不屈服于这种社会。

今天广义层面来讲,人类没有太大的生存压力,但是却被自己内心追求的功绩和欲望所俘获,人类想不断超越周边的人,不断超越当下的自己,从而让自己越来越累。

功绩社会让我们陷入自我剥削的极度倦怠之中。

数字化技术的普及和发展,让我们随时随地都能工作、让我们无法区分工作和生活,这是“一种新的奴隶制。基于可移动性,它把每一个地点都变成一个工位,把每一段时间都变成工作时间。”

通过消费主义和媒体文化的渗透和影响,我们努力追求物质和精神上的满足,让我们相信只有拥有更多、更好、更新的东西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通过功绩主义和竞争主义的灌输,让我们认同只有通过努力和成就才能获得尊重和认可,只有不断超越自己和他人才能保持优势和地位从而陷入焦虑。

这些方面共同作用,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心理暗示和社会压力,使得我们不敢停下来、不敢放松、不敢拒绝。我们以为这样做是在追求自由、幸福、成功,但其实这样做只会让我们失去自由、幸福、成功。

05 妥协社会,躺平的日本梦成为主流

如果说倦怠社会是人们在内卷时代,自己给自己压力的话,那么妥协社会,则正相反是一种躺平的心态。

妥协社会的本质原因,是人们害怕痛苦,以往人们能够从痛苦中获得启发和知识,促进自己的成长。而在今天,痛苦被视为无意义、无用处、无关紧要的东西,幸福被视为个人内心和实现的目标。

拒绝痛苦的倾向与今天社会宣扬的价值观有关。

心理学已经从“苦难心理学”这种消极的心理学,转向研究健康、幸福与乐观主义的“积极心理学”。它是一种研究健康、幸福与乐观主义的心理学,它认为负面的想法是要避免的,认为痛苦是一种失败,而不是一种成长。在这种心理学的影响下,我们不敢面对自己的痛苦,也不愿意倾听他人的痛苦,我们只想听到成功和快乐的故事。

因此,个人应该通过自我完善或自我实现来获得幸福和成功。在这种社会中,我们不再关注社会的不公和不平,也不再追求社会的改变和进步,我们只关注自己的内心和自我实现。

这其实是当下的日本,在面对向往奋斗的痛苦时,他们更愿意追求个人的内心价值,最极端的就是躺平。我将其称为”日本梦“。

中国梦和美国梦的本质是一样的,就是通过自我奋斗,即便是出身比较差的小人物,也能实现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而日本梦则完全不一样,作为底层的小人物,他们在阶层固化的社会,并不期待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而更愿意去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在苦难中寻找快乐和价值。

看起来似乎”日本梦“也不错,但相较古典主义的奋斗精神而言,这其实是英雄主义完全让位于享乐主义。

总体来看,韩炳哲对于当今信息传播的的看法是持批判性的,他认为信息传播导致人们被数字媒体所规训,失去了自我和批判性思维,只能随波逐流,成为大众心理学的牺牲品。信息传播还导致了同质化的恐怖,人们只与自己相似的同者相交往,从而陷入自恋、抑郁和焦虑的状态,导致倦怠社会和妥协社会的形成。

免责声明:此文内容为第三方自媒体作者发布的观察或评论性文章,所有文字和图片版权归作者所有,且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极客网无关。文章仅供读者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投诉邮箱:editor@fromgeek.com。

极客网企业会员

免责声明:本网站内容主要来自原创、合作伙伴供稿和第三方自媒体作者投稿,凡在本网站出现的信息,均仅供参考。本网站将尽力确保所提供信息的准确性及可靠性,但不保证有关资料的准确性及可靠性,读者在使用前请进一步核实,并对任何自主决定的行为负责。本网站对有关资料所引致的错误、不确或遗漏,概不负任何法律责任。任何单位或个人认为本网站中的网页或链接内容可能涉嫌侵犯其知识产权或存在不实内容时,应及时向本网站提出书面权利通知或不实情况说明,并提供身份证明、权属证明及详细侵权或不实情况证明。本网站在收到上述法律文件后,将会依法尽快联系相关文章源头核实,沟通删除相关内容或断开相关链接。

2023-06-28
韩炳哲的数字化信息批判:我们为什么要从倦怠社会走向妥协社会?
韩炳哲的数字化信息批判:我们为什么要从倦怠社会走向妥协社会?

长按扫码 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