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变形记 : 每个人都有一次成名的机会

文/李曼曼 史艺敏

摄影/黄硕

编辑/罗传达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单田芳老先生走的时候,许多主流媒体发布的新闻标题,调性都很一致:世间已无单田芳、下回再无分解。

现在看来,单老先生虽已离世,但他的事业后继有人,只不过“换了人间”。

移动互联网的崛起,声音载体多出一个深度——音频软件的出现,让说书人用“产品”的形式把声音分发给更多的人,也让说书人的职业重新“站立”起来。

一切肇始于在被称为内容付费元年的2016年,“音频”成为这一年非常重要的内容产品。蜻蜓FM、喜马拉雅FM、荔枝FM等音频平台,一时间向着有声书产品齐头并进。

同时,在行业背后也出现了许多音频制作公司,这其中有制作精良的音频公司,也有为了挣快钱不断烧钱的企业,“非专业,不认真,不走正道”让它停滞在内容付费的初期,崩盘于速度与欲望。欲速则不达,他们也影响着说书人这个群体的职业走向。

到了2019年,依附于市场的说书人已经小有规模,说书人的职业成为新职业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消失的说书人”与“新说书人职业”,是矛盾对立面的说法,事实证明这个职业没有消失,只是在变形。

而变形的首要问题是:谁在加入这个群体,以及加入这个群体的人怎么跟上市场变化。

从挖掘机到年入百万

幻樱空是喜马拉雅FM的头部说书人。2018年,他成为喜马拉雅FM年度收入超过百万的十大主播之一,12月份,他又获得了喜马拉雅FM年度主播大赏之有声书十大实力主播之一的奖项。

每个人都有一次成名的机会,关键有没有勇敢的迈出这一步。这一点,幻樱空跟锌财经没开玩笑:成名之前,他开了8年挖掘机,每日接触荒凉的工地和枯燥劳作的工人。

挖掘机男孩幻樱空

1992年,出生于黑龙江明水县的幻樱空,母亲早逝,14岁辍学开挖掘机,每月薪水6000元,日复一日。听书成了他唯一的乐趣,“经常边开挖掘机边听书,工作烦躁的时候能消磨时间。”幻樱空说。

有一段时间,工地上的挫折和打击让他好几宿睡不着觉,深夜他躺在床上听知名说书人全勇揭露骗局的《江湖三十年年》时辗转思考着,“是否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全勇一样成为说书人呢?”

全勇是喜马拉雅独家签约的白金主播,喜马拉雅大学有声小说讲师,作品以历史、财经类为主,主要作品有《南渡北归》《新宋》《江湖三十年》《大败局》《大国师》,在喜马拉雅拥有众多粉丝。

录音室的幻樱空

2017年初,幻樱空花5000元积蓄买了电脑以及一套专业的录音设备,成了一名声音创业者。早上4点半起床去工地开挖掘机,白天边开边听《演播技巧宝典》,晚上7点回到狭窄的出租屋里录书,一直录到凌晨一两点。

幻樱空一口的“东北方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这么大勇气去做这件事情。他告诉锌财经,第一次录音,录的是一个网文《爆笑鬼差》,他为一集8分钟的故事用掉了一整晚,前后重复录了15遍,一个字一个词的抠读音、找感觉,一个句子反复读几十遍。

2017年11月7日,《爆笑鬼差》播放到101集时,他迎来了转机。那一天,获得10万播放量,一周后,录音更新到124集,达到了50万播放量。

眼见高楼拔地起。工作室、传媒公司纷纷向幻樱空抛出了橄榄枝,这期间,他更遇到了一位在喜马拉雅直播平台上一星期给他打赏了十多万元的来自天津的“金主”。去年10月,幻樱空和喜马拉雅平台正式签约。截至目前,幻樱空的粉丝数和年收入同时破百万。

他不再开挖掘机了。说书之余,幻樱空正在筹备自己的说书人工作室。

关于成名,他表示,“感觉自己一飞冲天,跟做梦似的。身边的人都觉得我之前坚持得挺苦的,但我认为这是苦中作乐,只要是我认可的事情再累也不觉得累,我不认可的事情,你给我钱我也没有动力。”

幻樱空

这是一个典型的底层逆袭的故事,虽不能代表行业全部,却足以照亮个人前行的路。他的出现就跟多年前的淘宝模特、几年前的网络主播、这两年的电竞选手一样,昭示着一个火热兴起的细分行业:

年轻人正趋之若鹜的,说书人。

春笋雨后

默冉告诉锌财经,“说书人的准入门槛低,只要有兴趣,喜欢表达,任何人都有机会。”

作为传统电台主持人的默冉,目前在喜马拉雅做兼职,与喜马拉雅签署的协议是晚8点日更新有声书,110元/小时+提成收入。播出1小时需要录制近3小时,按每天播出1小时算,每个月收入是3300+提成收入。

有声书市场除了个人参与,还有机构(音频制作公司)。平台将文字版权授予音频公司去制作有声书,按劳付费;音频公司可以根据后期流量选择分红模式。

换句话说,为平台提供说书内容的除了说书人个人的单打独斗,还有一些音频制作公司。随着越来越多的说书人公司化运营,行业参与者就像这个季节,一场雨后,春笋不断冒出来。

骆继上的录音棚

22岁的骆继上就是机构的一员,他喜欢投入一片深蓝色的“海洋”。这片“海洋”是录音棚,每次录音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夏天的时候这里没有空调,全身冒汗也会坚持。

他告诉锌财经,“录有声书的时候,录到一个自己特别喜欢的角色,就会特别投入,书中的嬉笑怒骂,都代入了我个人的情绪,特别过瘾。”

骆继上是杭州师范大学播音主持专业大四的学生。从大二开始,他就在老师叶佳林创办的领先生创工作了,这正是一家音频制作机构。

领先生创在有声书方面的做法是:与阅文集团一起购买头部IP,然后录制内容,分发给懒人听书、喜马拉雅、企鹅FM、起点阅读、荣耀阅读、QQ阅读等音频平台,之后按照点击流量进行分成。

目前,领先生创已经录制了《斗破苍穹》《武动乾坤》《一念永恒》《牧神记》《道君》《原来你是这样的宋医生》等以优质网文小说为基础的有声书。其中《斗破苍穹》在喜马拉雅上的点击量已超千万。

“这种模式真的是‘涓涓细流’,钱回来得非常慢,我们还参与了前期的IP的购买,但是我们更重要的是想打造自己工作室的知名度与作品质量,希望走得更远。”领先生创创始人叶佳林告诉锌财经。

领先生创团队正在录音

目前,领先生创团队现在全职员工有16人,7个录音棚,另外还有一些他的学生在这里做兼职,“他们都是学播音主持的,这样能有一个很好的实践的机会,又能挣点钱。”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音频机构也由一个一个说书人组成,机构里的说书人加上那些散兵作战的说书人,从业群体正在迅速壮大。

相关数据显示,中国约有1万有声书行业从业者,年龄多分布在18-40岁,涉及播音专业学生,声音爱好者以及部分传统媒体(电视电台)从业人员的中青年群体,男女比例4:6。

基于几大音频平台分布在华东的地域性,以及传统曲艺在华北,东北的普及性,所以有声行业的从业人员也大多分布在这几个区域,其中三四线城市的主播比例更大。

蜻蜓FM认为,有声书录制这个职业在中国存在已久,在传统的曲艺表演——评书,近现代的电台广播剧中,都能窥见声优的身影,而今,这又是伴随着音频平台的崛起而发展起来的一个新兴职业。

离天花板还有八千里路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说书人行业的这个风,是“耳朵经济”。

嘈杂的地铁车厢里,行色匆匆的人们不忘戴上耳机,耳边响起的琅琅书声,代表着知识型社会的你追我赶。在到处争夺注意力的互联网时代,音频因其“伴随性优势”而受青睐。

尼尔森网联发布的最新报告显示,当前中国网络收听规模已达6.61亿,网络音频内容接触率达47.55%,八成以上网民将收听网络音频作为主要的休闲娱乐方式。

占耳朵经济主流的,目前仍是有声书。在蜻蜓FM上,有声书是平台付费音频中复购率最高的一个类别,达到80%,用户人均每天听3个小时有声书,有声书“收听之王”《盗墓笔记》累计播放量已超80亿次。喜马拉雅平台上,热门有声书的播放量已经突破了10亿次。

“看一个行业的未来发展如何,要看它的天花板在哪儿。对比一下,美国的有声书市场的天花板是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规模,而中国还没有到看到天花板的。”蜻蜓FM有声事业部总经理陈强告诉锌财经,未来中国的有声书市场是一块很大蛋糕。

有声书《老梁通史》

陈强来到蜻蜓FM有一年半的时间,其在文娱版权市场有着丰富的阅历。“文字是上游,音频是再加工,是最接近于原创的形式。”

他告诉锌财经,2011年,蜻蜓FM成立,随后2013年,荔枝和喜马拉雅相继成立,音频市场逐渐呈现三分天下的局面。后期玩家懒人听书、QQ阅读、荣耀阅读、微信读书都加入其中。

2011年末至2013年间,蜻蜓FM将全国各大区域的电台整合到了移动端的平台上,这让蜻蜓FM在移动互联网来临的第一时间获得了大量的用户,“2012年用户呈现了明显的增长,第二个明显的增长,是在有声书推出,大量主播入驻之后,现在,蜻蜓FM已拥有累计用户4.5亿。”蜻蜓FM相关负责人告诉锌财经。

有声书《斗罗大陆》

争完电台之后,有声书是三大音频平台抢夺的下一个目标,而这个目标,联动着原著IP源头版权的出版社,音频制作公司,说书人,有声书的听众、用户,以及他们带动的播放流量和它带来的各种经济效益。

据统计,2016年到2018年是有声阅读市场发展较快的3年,有声书市场规模年均复合增长率为34.8%。未来,中国有声书收听人群将进一步扩大,2019年将增至4.77亿人。根据喜马拉雅平台的数据,30岁以下的年轻人占比达到63.4%。

此前,艾瑞报告曾指出,2017年中国有声书市场规模达32.4亿元,预计2020年将超过78亿元。

内容一旦和数据以及流量产生联系,就像纸质媒体呈现在移动手机端,需要更快的速度,更高的质量,这就需要更多优质的说书人。

走过乱象

声音传递故事。

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清代林嗣环《口技》笔下的说书人简洁,技绝;一杯绿茶,一部收音机,单田芳先生绘声绘色讲述一个声色犬马、贩夫走卒的江湖故事,抑扬顿挫的音调,拿捏着江湖的飘摇。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款产品,比故事更丰富,也更难以标准化的。移动互联网发展的10年,也是各大音频平台跑马圈地,抢夺听众用户的10年,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形成全新的行业标准和商业模式。

说书人这个群体,也超越了我们对于传统的想象,他们有来自于传统电视台,电台的主持人;也有来自乡野的“声音”发烧友;有年入百万的草根主播,也有收入平平只为将爱好进行到底的专业人士。

有声书市场的火爆,带动了音频制作公司蜂拥而起。叶佳林告诉锌财经,这些音频制作公司中,不乏想要挣快钱,抢风口的公司,“他们就是在做一个商业模式,不断地烧钱,然后招人,买版权,其实工作人员并不专业。”

叶佳林所谓的音频“快公司”在去年下半年就逐渐崩盘消失。“当然,也有在前期玩儿比较野的,反而挣了一笔钱,但不能保证持久。”

他给锌财经算了一笔成本账单:录制者要反复录完、剪辑、音效,15分钟录下来的成本就要200元以上,1集是15分钟,1个小时算下来是800元。而这类公司的音频制作的成品,其市场价仅80-150元/小时。

“10倍的差价,甚至更高。”叶佳林叹息道,“而且这只是单纯的人力成本,没有计算房租、设备、公司运营,包电费、水费等。” 随着市场崛起,名嘴的身价、版权方版权转售价格、音频制作费用乃至音频用户付费规模都水涨船高。

投入高、回报少,在这样的运作背景下,也无行业标准可提,说书人的流失率极高,“能保持2个月不动就算是好的,工资也被压得特别低。”

因此,并不是每个说书人都能成为幻樱空。

月入百万、草根逆袭,外界所知的说书行业的暴利现象,默冉倒并没有感受到。她打趣道说,“要是能像幻樱空一样八个月赚100万,那我也不干现在这份工作了。”

幻樱空是这种说书人属于“现象级”,默冉以及叶佳林这种说书人属于稳定型,而大部分的说书人,还处于朝不保夕的阶段。

相关数据显示,行业内top主播月收入超过百万,资深有声主播可月入过万,绝大部分的中部全职主播则在5000-6000元左右,而其中还有一部分兼职主播,收入则几百到几千不等。

有声书在进步,在向着多人有声剧和广播剧演进;单纯的单人读本已经不能满足用户的需求,有声书在原著IP基础上还需要经过“编剧”再加工;AI技术的出现,也为音频制作公司减少了不必要的人力和技术成本;5G时代到来,音频平台也正在全力布局物联网新场景下的有声消费。

这些都将对音频制作公司和说书人带来更巨大的冲击,为他们提出更高要求的同时,也是说书人行业洗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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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4-23
说书人变形记 : 每个人都有一次成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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