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特立独行的猪>
6岁干农活,身体瘦弱,干起活来不麻利常被爸妈嫌弃;
中午早早被斥回家喂小猪,看不惯一窝刚下的猪滋润吃饭的样子。
于是把倒进长槽的食倒进一个很小的盆。
这下好了,哄啊抢啊。
力气大的猪把力气的小的撞到一边。
力气小的咬大的耳朵咆哮,等力气大的吃完了,力气小的尽然一口都吃不到。
我看不下去了,又倒了点食。
力气大的继续哄抢,没用的小猪只能在那边干等。
喂了一个月,猪们天天吃饭后你追我赶秋后算账,好不热闹,再也不是以前的吃完睡,爸妈夸我喂的好,这猪们肉长的贼快,可以早点杀掉卖钱,我长大肯定是个喂猪的料。
18年后今天,回老家一趟。
家里一黑母猪一窝下了18个小猪,小猪刚满一个月。
我尝试端进去小盆来喂他。
同样的方法,猪哄抢依然如故,有只争不过还无助的望着我;
18年了,猪辈估计到了太爷爷辈,猪居然没有变。
不知道前面的猪咋想的,到成为桌上肉都不把经验传给后辈。
杀过两次猪,刀子进入猪头的时候,猪在麻药作用下只会“嗷嗷嗷”的叫。
不知道他在喊什么,反正不是在传授经验。
想起王小波写的特立独行的猪,那头猪会学汽车响、拖拉机响,我喂过几百头猪,却从未有一只特立独行的,只要食来就一窝蜂上,只要被卖就嗷嗷嗷的叫。
不知道是猪的原因还是我喂的原因,他们每天想的就是怎么力气大,在食到来之前把同类赶跑,看着他们日日如此,我为此居然有种设置了猪的生活的自豪感。
这种自豪让我有种写文章记录此刻的冲动,还没动笔,我妈来电话了,来“星儿,收拾下,明儿相亲”。
我先忍住不笑,否则我与猪有啥差别。
拿起笔盘点了我23年的时光:
6-12岁被安排小学
13-18岁被安排初高中
18-21岁被安排大学
不能再盘下去了,我的每一步早已被时代和我妈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妈和时代是一伙的,原来我和猪兄们差不多,之前读王小波的猪觉得书里这猪仗义我喜欢,和我喂的那些不一样。
可惜在我18年的喂猪生涯里,没有出现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我也没有成为特立独行的人,对于这种生活的设置我竟浑然不觉。
长大这一路见过几个特立独行的人。
比如大学时代的汤飞飞,对不喜欢的事物可以做到无视,无视挂科无视老师,认为老师说的不对的这课就再也不上,说实话我还没见过比汤飞飞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后来我毕业了他还在读大二,直到他老爸来学校,看他爸穿的那破烂衣服,瘦弱的他爸和肥胖的他,他才服软。
诺!贫穷人家的汤飞飞是不被允许特立独行的,王小波笔下的猪是孤身一猪,无所畏惧,这种“无所”是完全的为己。
但现实是人都是善良的,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昆山龙哥一样见人就拿刀上去,我们啊一干啥想起父母啊孩子啊,唉想想算了。
说回喂猪,苏北村庄人家以种麦子和养猪为生 。
这里的土地凝聚了几万人的乡土、生活变迁。
这些年猪肉不值钱,非洲又闹了猪瘟,这下把村里人急坏了,以前200一头小猪现在100块都没人要,村中青年们不在家种田喂猪了,去外地打拼。
外面挣钱多还快,有工地搬砖的、有开店做淘宝的、有电工水工的,这些人回家后很受尊敬,因为工人阶级是有固定工资的,不像农民靠天吃饭。
工人阶级在我们村就是中产啊。
可惜了,他们原是这里从古至今代代延续的最重要一环,这个环,到今天,伴随着城乡迁移,村中青年去外地打拼,也许要断了。
<苏北村庄的晚霞>
他们离开了,村头只剩下步履蹒跚的老太、打麦场准备收玉米的太爷,拿着鞋帮面到处找缝纫机的妇女,村里仅剩两三家还在喂猪…… “ 都走了,走的好,日子可以过的好”爷爷生前常唠叨的话快要灵验了。
等到这一代猪卖了,我家也要搬离故土,过上幸福的生活,这一代猪离开后,也许我的故乡也就没有了,我也将真正成为乡村的另类、流浪在城市里的孤儿。
这窝最后的猪啊,你们能出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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