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亮|雪地里扣麻雀

01

下雪了,对孩子来说,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打出溜。这些都不错,但似乎有些大众化,不够新颖,从开头就能想到结果。

去年某次下雪之后,我就给女儿讲了我心目中下雪后最好玩的游戏——扣麻雀。讲的女儿心潮澎湃,缠着我非要带她玩一次不可。我假装沉吟了几十秒,然后答应了。

不巧的是,后来的两次下雪,我都不在北京,都在出差途中。这让女儿很是懊恼。

终于又等到了这次北京的大雪。终于可以实施雪地里扣麻雀的游戏了。

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我问女儿:「假如我们真的扣到了麻雀,怎么办?」女儿想了会,说:「看一会,就放掉吧。」

这个回答,我很满意。

02

扣麻雀对于我来说,太轻车熟路了。

先在院子里的雪地中扫出一块空地。这块空地不能太大,但里面的需要扫干净,周围的雪还不能动。

然后带女儿在这块空地里支起了「网」。她对这件事表现出浓厚的兴致,问东问西,忙前忙后。跟我藏在屋子里拽着支网的小支架上的绳子,等着麻雀进「网」。

所谓网,其实是一个扁平透气的大盖子。我们小时候用大簸箩,眼下条件有限,只好代以蒸锅上的蒸屉。小则小矣,形式勉强过得去,可用。

03

对我们这种农村长大的孩子,城里人到底是怎么度过童年的,很难想象。

但在农村,孩子们有各种游戏陪伴着童年,起码上树掏鸟蛋这种事农村条件比城市好,再就是对自然环境的接触比较真实。

乡村的地面上没有那么多水泥、柏油、钢筋大厦,人工痕迹较少,花草树木和鸟兽鱼虫融合在同一片环境中。我们是在「人与自然」的和谐画面中进行探索和形成思考的。这种方式未免「土」,但也很扎实。

我们知道土壤里能长出庄稼,秋收会把粮仓装满,过了冻土期才能开始春耕,黄鼠狼真的吃鸡……这些知识重要吗?从知识形成的角度来看,这种从与环境互动中获得的经验性知识是很重要的,比从书本和动画中学到的重要得多。

因为概念是从实体抽象而来的,如果直接学习书本知识,获得的只是间接知识,对这个概念的来源只能用其它概念来解释。经验过的事情形成的看法,则直接把实在与观念合而为一,使得我们能够把直观的印象约定俗称为一种说法,它是真的,能够经受住考验。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种农村孩子的思维方式,由于处在一种类似人类文化演进早期的出发点,也更能形成科学演绎的方法。当然,这不是绝对的。

但是也可以想想,为什么我们培养出那么多考高分的学生,可很难从中生长出具有发明创造能力的科学家呢?

04

说了这么多,当然是考虑到如今的孩子完全生活在「结构」性的都市生活圈,看上去繁花似锦琳琅满目,但如何探求生活的起点,对他们而言成了很难突破的一层文明发展造成的巨大的「膜」。

人类的游戏冲动是与生俱来的,学习是从游戏开始的。

每个孩子会尽量想办法让自己的时光变得丰富而具有变化。我们的童年时期,也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农村可以用「一穷二白」形容。但孩子没有匮乏感,世界很大,很新奇。

积攒烟盒、火柴盒,能带来无穷的乐趣。冬天到了弹玻璃球,夏天滚着铁环在田间野地里奔走,夹(铁)蛋打(石)马,做纸弹枪、链子枪,用玉米棒子打仗,钻进玉米秆堆成的山中挖洞,其乐无穷!

05

当然,最有意思的还属扣麻雀。

山里头有叫声明亮婉转的高级鸟儿,但要抓住太难了,需要「诱鸟」和马尾等专业工具,那是成人干的事。

麻雀不然,麻雀围着人生活。有人家的地方就有数不清的麻雀,它们并排站在电线上,交头接耳。人们把麻雀称作「老家雀(念巧)儿」,正说明了它们的生存环境与人家密不可分。

小孩子们很快就会从大孩子那儿学会捕麻雀的方法:观察麻雀的出入点,掀开瓦砾,找到它们的窝,发现鸟蛋后等着孵化,再来个一窝端。

可是小麻雀养不活,基本上都夭折了。于是就想抓成鸟来玩。这时候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扣」。

06

在空旷的院子里放一个大罩子(通常是大簸箩),找一根二三十厘米高的一头带叉的小木棍,用叉的一头把簸箩挑住支起来,用手托稳,木棍上栓一根长长的麻绳。这时候,圆形簸箩被支起后,只有一个切线点与地面接触,另一边是被木棍支着的,其稳定性很差。

此时重要的环节是往口朝下的簸箩内撒小米或玉米。一切就绪后,把绳子慢慢拉长,人隐藏到屋子里,一手握着绳子,脑袋从门缝里盯着簸箩,静静等待。

这是一个陷阱。在冬天的雪后,由于麻雀觅食机会减少,它们更容易冒险,所以雪后捕麻雀,加大了成功的机率。

麻雀很快会发现簸箩下的粮食,先是一只,两只,三只,没多大功夫,就聚集了几十只在那儿点头啄食。待进入罗网的麻雀足够多时,说时迟那时快,迅速拉手中的绳子,支簸箩的小木棍被抽离,簸箩应声落地。呼啦一声,麻雀四散——麻雀是世界上飞得最快的鸟,我们冲过去看,簸箩里果然有几只落网之鸟。

哈哈!大功告成,尔等小鸟无处可遁了。

其实不然。大部分麻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走了。留在里边的虽然飞不走,但要把手伸进去抓住它们,是一道难题。

在我印象中,小孩子从没有成功过。当一只小手为伸进去而微微掀开一点簸箩伸的一瞬,它们已瞅准时机窜出去飞了。麻雀没有一个孩子老谋深算,但一个孩子的经验面对麻雀的速度,还很稚嫩。

于是,我们继续支起簸箩,等待。周而复始。这件事常玩常新,直到现在。

07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扣麻雀了。这次带着女儿重温这个游戏,设备虽然简陋了许多,但依旧找回了一些儿时的感觉。

美中不足的是,两三个小时过去了,连麻雀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难道北京的麻雀比山西的麻雀更精明一些,识破了这是一个陷阱?抑或是城里的麻雀生活很好,不用冒着风险四处觅食?

看我有些沮丧,女儿安慰我:下次下雪我们再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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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5
刘兴亮|雪地里扣麻雀
说了这么多,当然是考虑到如今的孩子完全生活在「结构」性的都市生活圈,看上去繁花似锦琳琅满目,但如何探求生活的起点,对他们而言成了很难突破的一层文明发展造成的巨大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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