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拇指汽修连锁探索产业工人城市化 困局或从企业突破

中国的城市化率大提速，专家预计未来20年将达70%.而那跻身城市的2亿之巨的农民工群体，在此浪潮下如何完成产业工人城市化，以顺利实现向产业工人身份转变？新近出台的《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给定一揽子对策，务使“1亿左右农业转移人口和其他常住人口在城镇落户”.

产业工人城市化，不惟是政府和农民工自身关心，对于中国多数企业而言，这也是一个迫切需要求解的课题。

产业工人城市化瓶颈是企业用工荒的根源

“我们门店的技师，很多人还是农民工，一到春节，不管店里生意多好，他们就要回老家。我跟他们说，春节是农民的节日，你们已经是产业工人了，为什么还要过春节？他说我们是农民工，城市也没认同我们。我们当然要回去过农民的节日。”

杭州小拇指汽修总裁兰建军如是说。

小拇指汽修是国内一家知名的汽修连锁企业，历时10年发展，旗下现有600多家加盟店。此类服务业主体的快速壮大，有赖于产业工人提供人力与技术支撑。多年以来，和其他中国企业类似，小拇指汽修连锁亦面临周期性的用工荒困扰。每当春节，正是汽修企业生意红火之时，即使给工人们提薪，也未必能留得住。

产业工人城市化的瓶颈，对于整个汽修行业的影响都是不容忽视的。工人流失现象普遍。不少企业每年都会走掉一半老员工，需要补血。

据中国汽车人才研究会秘书处副主任汤海山提供的数据，十二五期间，中国汽修人才面临80万缺口。这一势头，此后并未扭转。

“赚了钱回老家，娶媳妇盖房子，他们是这样想的。作为一个过客在你这里工作。”小拇指汽修连锁的兰建军对工人们的浮躁心态了如指掌，“一个连对自己被公认的产业身份都没有认同的群体，你要求他们能够真正敬业，能够高质量地进行工作，确实是非常难的。”

像小拇指这样的汽修连锁企业，面临的竞争激烈，行业中“大量的店铺亏损、甚至关闭”.而这种竞争，多数时候反映在人力资源上面，产业工人城市化的不顺利，一个直接影响即制约了汽修连锁企业中技师们的职业化。

兰建军有好几次被国外汽修连锁同行问及一个问题：中国技师学会了技术之后为什么不认真工作？现象是，不少涉足中国汽修业的外资，在中国店才开起来，就死掉。兰建军指出，“很难用国外的职业工人身份要求中国工人，很多老外到中国水土不服，栽就栽在他们按照老外的办法去管理中国的员工。”

在小拇指汽修连锁，前几年也总有加盟商遇到工人大流失问题，他们向兰建军求告，兰建军的主要工作就是“到处救火”.对于中国的汽修企业来说，技师在行业里跳来跳去，是常景。

经济学家樊纲早前在其领衔的一份课题报告中指称，中国存在一种“农民工早退”现象，即农民工因无法融入城市，而过早退出城市劳动力市场。

中国已进入新型农民工时期（即农民工二代）。这个群体在城市化进程中处于一种上下无着的游移状态。几乎所有研究都指向一点：他们既无法融入城市，又缺乏务农经历，不愿亦难以回到农村。对于中国这样一个以初级劳动力驱动高位数增长的新兴经济体而言，能否让这些人由内及外地被城市接纳，这任务有其艰巨性。

自有三农问题以来，政府及学界无不致力于求解这个问题，共识已经写在新近的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之中--统筹推进户籍制度改革，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新生代农民工更强调获得尊重”,全国政协委员、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主任郗杰说，“他们不仅关心自身经济利益，而且日益关注社会公平和自己的社会地位。”

汽修连锁企业的实践与探索

在产业工人城市化进程中，除了政府，企业也可以居中出一把力。国家发改委研究员申兵说，“企业可以分担农民工就业培训、权益维护、社会保障和住房改善的成本。”

作为一个微观企业主体，小拇指汽修连锁在此方面多有探索。

“企业接纳职工，给予关怀，是产业工人城市化的最基础部分。如果企业不接纳他们，何谈他们被城市接纳？他们就会破罐子破摔。”兰建军表示，“他们应当得到应有的自尊，应该有自己精彩的人生。我们的宗旨就是要让他们拥有体面的生活。”

小拇指汽修在其整个汽修连锁门店推行“技师生态环境管理工程”,要求其汽修连锁门店尽力为工人们的生活考虑，以留住人才。这里面有一套标准配置：职工必须住正规小区房，80年代的旧小区不要； 宿舍必须配有空调、洗衣机、热水器、网线；专门的后勤阿姨负责洗衣做饭打扫。极有讲究。小拇指汽修连锁旗下有加盟商闹不明白，问兰建军为什么要额外增加这许多成本？兰答，后勤阿姨就是解放军队伍里的政委和指导员。只要她们一进场，大家就会觉得这个店有家的温暖和关怀，吃的是妈妈做饭的味道。而当职员把店面当家，有归属感，给整个店面带来的效益和创造力是不可想象的。

一位90后工人，从汽修厂跳到小拇指汽修连锁，好像进入一个新大陆，样样新鲜。给其父亲去信报告，住的宿舍是租住正规小区，比家里还好，吃的是阿姨做的四菜一汤，工作环境整洁，工作服帅气。家里人见信还有点不相信。

“现在从业的技师80后都少了，大量是90后。他们追求高品质的生活，工作就是为了开心。”兰建军将他们的心理摸得透透，“我们把大家开心作为一个重要的改善环境的需要。”

近些年，让农民工在城市里有幸福感渐成流行语，这也是被企业视为营造吸引力的一种方法。

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早前的一份中国农民工生存感受报告显示，新生代农民工定义的幸福工作就是一份体面的工作，包括收入体面、硬件环境体面、权益保障完善以及得到尊重或关注。

小拇指汽修连锁正在对产业工人城市化进行启蒙，在其职员中培养城里人意识，他们将此称作“绅士教育”.照兰建军的话讲，幸福感不只是简单地发放一点薪水。

在发福利时，小拇指汽修连锁除了给工人们发钱，还要发洗涤用品，告知他们应该从外在形象上提升，有“面子”地走出去。围绕城市人塑造，小拇指汽修连锁还采行了评先进树典型的办法，每月表现特出者评优秀，一季优秀者评先进，半年先进者评标兵，连续十个月的，则评劳模，全员评先比例达40%,以此来提升职员被尊重与受认同的感觉。

在小拇指汽修，当上劳模的人大为风光，可以出国游。

“今天早晨，小拇指汽修连锁的劳模团就奔赴韩国济州岛了。”4月17日，在2014年汽车服务业财智峰会上，兰建军颇为称意地告诉在座听众。他们管这一套机制叫“员工客户化管理”.而这切合了某种理论依据--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的调研报告指出，新生代农民工的幸福感可以帮助他们“向上发展”.

企业与职工双向互促，或为产业工人城市化铺平道路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2013年8月，杭州连续高温40度。一个月间，仅在杭州五福店，小拇指汽修一台烤房营业额就达24万，打破业绩纪录。技师对兰建军说，这个店是我家，虽然辛苦，在这里干很开心。

“当我们为职工的幸福感指数投入更多，他们会用非常好的业绩来回报。”兰建军说，“我们曾经算了一笔帐，如果发奖金能带来劳动生率提高1倍的话，把他们的生活关心好，劳动生产率会提高5倍。”

人情味上的投资，人文环境的强化，一直是中国传统管理中凝合人力与人心的有效办法。这种增进城市化归属感的模式，目前还只是在浙江等中国沿海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地域出现。与小拇指汽修一样，少数开明的企业，会从内到外为职工提供人性化服务，大到盖幼儿园，为员工子女提供教育保障，或成立爱心基金会，用于企业职员留守家人的帮扶，尤其是近年兴起的一些公司包几十部大巴专程送职工返乡过年，均属此例。

专家称，对于背井离乡的农民工，时刻可以点滴感受的人情味，真的很重要。

兰建军喜欢援引国共军队当年对敌的故事来指导小拇指汽修的人文环境建设。他经常提及的案例，是1948年国军在辽沈战役中失败，蒋介石问共军将领，为什么共军打战那么拼，是不是得了不少大洋。共军将领答说，没有，我们给他们荣誉和体面。

受此触发，兰建军还在小拇指汽修连锁内部采行了军训制度，每日晨训，共唱他们的“小拇指之歌。”

“在绝大多数修理厂还是采用国民党的管理办法时，我们只是用了共产党的管理办法。”

得益于此，十年间，小拇指汽修已为380万消费者提供了服务，今年，他们计划将旗下门店扩张到1000家。而在人力资源管理上，迄今他们累计培训出4370多位技术工人。在汽修业人员流失率持高的背景下，据介绍，2013年小拇指汽修门店技师的流失率降到了5%.兰建军指这极难能可贵。

“如果员工也像流水的兵一样快速流动，再好的技术水平也难保持。我们有一个门店，技师工作九年以上。他们呆的时间越长，我们就敢于向他们提供更高层次的培训。”兰建军说，“在行业内，我们的培训量和培训水平比较高，特别是油漆工，经过小拇指汽修培训，一般到外面找工作，薪水会翻番。”

10年以后，中国又将迎来第三代农民工群体。而已有的存量意义上的产业工人城市化的探索，也许会在用工缺口压力下因企业对人力的争抢和吸引上找到突破口，为日后的产业工人城市化铺平道路。像小拇指汽修这样的汽修连锁企业的尝试，也许可以作为一个样本来观察。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杨燕绥说，企业与劳动者在相互需要的互动中，一方面企业通过为劳动者提供服务而得以管理升级，另一方面，职工自身的条件与素质也相应得到提高与转变，二者的融合度会变高，这“是一个推动社会进步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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