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解救吾先生》算是十一档的一个惊喜。类型上来说,内地已经很多年无论在电影还是电视剧市场上都并不多见这样真实反映公安破案题材的作品,且在案件叙述上不夸张、不神化,扎扎实实刻画人物,推进案情进展。
同样是硬汉飙戏的电影,《烈日灼心》让人过足了瘾,《解救吾先生》有着同样的硬气,虽然在人物内心戏上的纠结程度并不足以匹配比较,但真实绑架案件打底,又是紧凑的不足24小时的营救,看起来也颇为抓人过瘾。
《解救吾先生》的观影体验,很特别的一点是,它不同于常规香港警匪片的路数,那些炫目的功夫打斗、追车跳楼、爆破枪战统统都是不存在的,片头一系列北京日常灯红酒绿的空镜头告诉你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城市,十几个空镜头在鬼魅的音乐中铺衬出城市的不安全感,然而一切博弈都只在不动声色的进行中。
即便是刘烨面对与自己僵持数年屡屡逃脱的老对手,在最终要生擒携带手雷的王千源的关键时刻,也不过是极为克制地让镜头跟随刘烨,走到其身后,抱住、摁倒,其他人扑上来下武器。可就是一场场这样不动声色的小动作,铺陈着巨大的看不见的危险和勇气,也吊得观众不由得情绪紧张。这样的态度其实对观众并不算友好,扎实、朴实得让人有点不好意思把它归结为类型片。
《烈日灼心》里好歹让王珞丹突破尺度演了一把激情戏,《解救吾先生》倒真是从头到尾的男人戏,最桃色的大概是绑匪王千源的设置,和妓女有一点激情戏,还有当警察面蹭裤裆取钥匙的刺激戏码。不过这其中不带一点柔情,都是凌厉凶煞的情绪。
其次,《解救吾先生》从案件结果推倒来说毫无悬念。时不时出镜打酱油的故事原型——演员吴若甫随时在提醒着这一点,他毫发无伤地被救出来了,还好好的能回到大银幕上来演戏。那么观众在看电影的过程中依然要屏气凝神去看的,就是其中抽丝剥茧的细节和人物心理的变化。在这一点上,导演是做足的,尤其在人质和绑匪两个人物的刻画上着力均匀,绑匪的帮凶小喽啰们也在三言两语中有自己的性格与怯懦,且这种怯懦颇合人性,并不是常规类型片中小弟的脸谱化。而另一位怂爆又娘炮的小粉丝人质最后一句“男人”话让整个人物的底色翻盘,也成了影片戳心的地方。
从人物关系上来看,《解救吾先生》看起来很酣畅又紧凑扎实的一点在于,这部电影打破了通常警匪二元对立的人物关系,二建立起一种警察、绑匪、人质三足鼎力的更加稳定又丰富的情节设定。人质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而是血性、智慧与气场兼备的关键人物。
刘德华在这部戏里演一个香港明星,多年拼命三郎的努力状态、演过警察、赌神还开演唱会,对粉丝非常友善,最重要的是,多年隐婚。活脱脱既是自己,又是他人。这样的两份人物设定在华仔此次的表演中高度统一起来,产生强烈的代入感,仿佛被绑架的就是刘天王本人。
故事线索和人物不少,正叙倒叙插叙闪回,各种叙述方式交叉并进,尽管导演贴心地标注了时间点,几条线索从不同的时间点交叉开挂还是有烧脑的部分。本身是刑事侦察案件,要编得明白、不出现逻辑漏洞需要很要功夫,一面要还原事实,还需得兼顾集中矛盾冲突的戏剧节奏,还得顾及当事人的感受,当然涉及公安题材,要特别注意突出公安的光辉形象,几方平衡之下,《解救吾先生》在一百多分钟里给出了相当高的完成度。
在面对绑架的过程中,人质全程被绳索绑缚,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所谓全程“看脸”,是真正考验演技的时刻。这一次刘德华做得很好,短时间内,人物外在的强硬,内在的善良,当兵经历的影响痕迹、与绑匪们的心理博弈、苦中作乐的耍宝与幽默,在危机到来时刻将露未露的慌张到绝望,这一系列的火候拿捏着实不容易,可能这部电影不会像《无间道》那样产生足够大的关注和影响力,否则刘德华此次的表演其实颇有影帝竞争力。
飙戏这种事,一定是要有对手,又互相接得住的。势均力敌这种事是戏剧表现出张力的必要温床,好反派颇为难得,多少电影都败在“大BOSS弱爆”这一条上。王千源遇到了一个成全他的角色,他一直有好演技,但各种配角设定从未给过他如此淋漓尽致诠释的机会。
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绑匪,凶神恶煞之余,他的表演背后带着不言自明的历史,牢狱之苦并不加诸给他什么委屈,“人不同命”是他看待这个世界和放任自己行为的准则。罪犯同样有现实生活中的原型,弑母行为在片中被转换为王千源一句冷冰冰的“出来之前应该先杀了老娘,这样我死了她就不会难过了”。而最终监狱相见,一番对老母的陈情,从剧作上是显得刻意煽情的,而王千源的表演的确做到了不落俗套,是发自内心的不舍与已经深入骨髓的反叛不羁一起纠结在脸上拧成一团的苦楚。反英雄的春秋大梦断送在现实,他不见半点懊丧,硬气与柔软在那一刻的表情中饱含张力。据说有不成文的规定称国产片中“坏蛋不能做主角”,否则这部电影中的表演王千源比刘德华更有影帝相。
说到演员,这部戏中戏份不算吃重却不得不提的一位,就是吴若甫。这位上世纪90年代绝对算的上大陆男演员中一线的中生代演员,经历过真实的绑架事件之后几乎就在演艺圈销声匿迹。虽然他自己说并不是因为绑架事件淡出演艺圈,但从事实上来看,42岁结婚,重心完全转向家庭,与这样的经历不无关系。
如今再看这位老演员的表演,和整部影片其他人的表演方式和节奏甚至是“脱节”的,字正腔圆的台词,一身正气的肢体,目不转睛的坚毅眼神,无不透露出上世纪末公安题材电视剧男主角的气息。与其他人的松弛自然相比,吴若甫的表演显得多少有些脸谱化和紧绷,还有一些令人感慨的年代感。然而他在影片中,确有“压阵”的所用,那是一种时刻的提醒,让观众意识到这件事真实的发生过,并产生一种和当事人一起凝视的注目感。
然而真实感这事分两头说,《解救吾先生》当然是令人遗憾的。导演在扎实的刻画一个警察解救人质之余,还是希望给影片融入属于商业的娱乐元素,这不仅体现在吾先生身上的种种天王特质,甚至扮演警察的刘烨手机里出现的儿子名字都叫做诺一,还被王千源黑了一句“我以为你是民工”。这些太过于娱乐性的信息在影院里引发了频频笑场。并不是说这样紧张严肃的题材中不能有笑料,只是这笑不属于故事本身的幽默,和整个故事营造的感觉是脱节的,观众一笑,就硬生生从戏里出来了。一进一出之间,这对于影片紧凑严密的叙事多少带来了些伤害。当然这种伤害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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