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数据库的开源之殇

开篇明义：中国数据库产业在未来可能遇到大问题。

原因有三。其一，发生在Android系统上的美国政府长臂管辖未来也可能发生在数据库领域；其二，GPL开源协议的传染性给国产数据库商用带来潜在未知风险；其三，开源世界的商业平衡正在打破，日趋突出利益纠葛可能祸及国产数据库公司。

以下对此一一解读。

长臂管辖：开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起源于上世纪90年代初的开源运动，对于整个世界有着深远的影响。它让Linux成为全球最流行的操作系统，也让Linus Torvalds成为开发者们的偶像，并且深深影响着后来的软件产业。

但是，今年特朗普政府施压让谷歌暂停华为Android部分服务，让人们看到美国政府长臂管辖所带来的巨大破坏力，占据Android市场大半壁江山的中国五大手机厂商对此却无能为力。开源，一开始是自由与美好的，一旦"野蛮力量"介入之后，它也可能变得龌龊与坑脏。

通常，人们总是高估了事件的短期影响，而低估了其带来的长期影响。与开源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中国数据库产业，同样需要重视长臂管辖这把开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作为三大基础软件之一，数据库在整个IT体系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中国数据库产业经过四十个年头的发展，基本形成了三个派别：以人大金仓、达梦、南大通用为代表的学院派，以阿里、腾讯为代表的互联网公司派，以及以华为、中兴为代表的通信公司派。

仔细研究会发现，开源成就了中国数据库产业的高速发展，以阿里、腾讯为代表的多家公司已经成为数据库领域重要的创新力量。但是，当国内的"去IOE"运动轰轰烈烈之际，一旦贸易纠纷持续下去，数据库领域被特朗普政府所盯上是在所难免的，只是现在没有爆发而已。因此，国产数据库很难偏安一隅，再联想到甲骨文创始人今年的公开言论，如果一旦针对开源数据库进行类似Android的长臂管辖，后果将是不寒而栗。

以在业界拥有广泛应用基础的MySQL数据库为例，MySQL可谓是中国开发者的最爱，常年个位列最常用的的数据库排行榜第一位，多款国产商用数据库都是基于MySQL。MySQL数据库目前为Oracle公司所拥有，采用的双重协议：一种是采用GPL（General Public License）授权协议，公众可以免费使用，主要是针对MySQL社区版；另一种则是商业授权协议，主要针对那些基于MySQL开发自己商业版本的企业。

MySQL的这种协议模式意味着，如果是用户不涉及到改动MySQL源代码，则不用考虑准寻GPL协议的问题，可以放心使用；而如果需要修改源代码的情况下，要么遵守GPL协议选择开源，要么获得商业授权。一旦，特朗普政府针对数据库开源协议"下手"，进行长臂管辖，勒令甲骨文公司暂停暂停商用授权，或者严格执行GPL协议，则会给国产数据库带来不可预估的潜在风险。

开源协议：国产数据库的阿克琉斯之踵

开源≠免费，这世界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在开源领域中，开源协议是一道绕不过的坎。它既让大家享受到了开源软件带来的好处，也对使用开源软件规定了相关限制与义务。目前在开源数据库领域主要有GPL和BSD两大类协议，不同开源协议下得开源数据库，其对使用者的限制与义务不同。

在数据库领域，目前基于BSD开源协议的开源数据库限制最为宽松，典型的就是目前非常流行的PostgreSQL。

而最为严格就是GPL协议，而在国内拥有最广泛基础的MySQL恰恰就是基于GPL协议。GPL协议核心思想是代码开源和免费使用，如果有人修改了基于GPL协议的软件，那么修改的源代码也必须要开源。GPL带来的直接好处是大幅提升软件产业整体效率和加速软件技术整体发展，很多软件的开发可以在源码基础上进行开发，避免重复劳动。

但是GPL也是有"代价"的。GPL可谓是开源协议中要求最为严格的，即不允许修改后和衍生的代码作为闭源商业软件进行发布和销售，只要采用了开源软件的接口和库，哪怕是不修改源代码，也必须对自身代码进行开源。

MySQL除了商业授权模式之外，它还严格遵循GPL协议。目前，MySQLClient的License采用的GPL v2，具有极高的传染性，即与其有链接关系的代码都必须以GPL许可对外开源，也就是说与该软件在同一进程中运行的代码都必须开源。如果有企业使用MySQL 5.6/5.7/5.8，并且没有走商业授权模式，使用的是社区版，则需要遵循MySQL的GPL v2，即使通过链接方式使用GPL v2的软件，也需要开源。

目前，针对MySQL数据库作为云上服务，GPL协议貌似还没有覆盖到，但是基于GPL协议更改的国产商用数据库在善用私有云和线下分发销售都存在着巨大的使用风险。如果通过 Blackduck Protex、FOSSID等专业工具进行扫描认定，一旦存在片段复用的情况，则需要遵守开源协议。

因此，GPL这种开源协议就犹如国产数据库的阿克琉斯之踵，可能会给我国的数据库产业带来潜在的巨大风险。所有基于MySQL的商用国产数据库公司，可能会面临因为协议风险，让投入了大量的人才和资金在数据库的研发与创新付之东流。

利益纠葛：开源的潘多拉之盒

开源，绝对数据库市场未来的趋势，也是中国数据库产业的未来。

开源数据库最近十年一直处于快速增长的趋势，并且在2019年开始接近商业数据库的市场份额。但是，2018年一系列事件标志着开源世界的商业平衡正在打破。包括Redis、MongoDB、Neo4J等一批开源数据库公司纷纷修改开源许可证，MongoDB甚至与全球最大云服务商AWS直接开撕。开源数据库市场的商业利益纠葛日渐突出，纠葛愈演愈烈的话，就犹如打开潘多拉之盒，释放出各种纠纷与风险。

环顾整个数据库市场，在交易型数据库市场中，Oracle、微软、IBM和SAP犹如四座大山，拥有深厚的用户基础和很大的市场份额；而随着云计算市场的快速发展，AWS、微软Azure、Google Cloud Platform正在形成云数据库服务的新三巨头，它们利用云计算的市场先机和规模效应，正在迅速提升自身在数据库领域的影响力；而像MongoDB、Neo4J、Redis等专业数据库厂商，则在数据库的细分领域有着较强的影响力。

所以，中国数据库公司要想取得突破可谓是困难重重，紧紧抓住开源这个数据库技术未来创新最大的动力源泉是关键所在。除了需要结合自身情况考虑数据库技术路线、应用的发展趋势之外，另外不能忽视的很重要一点就是潜在的商业纠葛。

还是以MySQL为例，这种商业纠葛存在的风险取决于Oracle公司对于MySQL未来的态度。众所周知，Oracle乃业界的开源杀手，对于开源一向不太友善。同样是自身的数据库软件产品，更加倾向于商业数据库产品和商业授权。近年来，随着云计算市场越来越大，Oracle自身业务一直止步不前、增长乏力，未来是否会对MySQL商业授权深究值得中国数据库产业的警惕。

此外，全球版权合规化、正版化的趋势可谓是不可阻挡。从长远来看，中国的数据库公司需要在注重自身技术的版权化、合规化，否则在未来很容易陷入到技术诉讼的纠纷之中。

总得来说，国产数据库近年来取得了很多大家非常为之骄傲的成绩，但是未来发展之路依然是充满荆棘。我们固然不要妄自菲薄，但是也需要正视目前需要面对的这一切，在努力创新之余去尽量规避掉那些潜在的大坑。

路漫漫其修远兮，国产数据库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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