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魔漫黄光明：技术与艺术的归一

与魔漫相机的创始人黄光明交谈，总是难免谈及艺术与技术的关系。黄光明的书桌上放着一副油画风格的肖像，一身休闲装扮的人物身后是一片以绿色为主色调的庄园式建筑。如果不是摆放在魔漫相机的办公区，你会误以为它出自哪位油画家的手笔，而非以互联网应用软件生成。

18世纪英国画家雷诺兹说：“屋中有画，等于悬挂了一个思想”。在黄光明看来，摆放在书桌上的这幅画，虽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油画作品，但也同样承载着自己对生活的态度和想法。艺术与语言同为表达形式，而魔漫则将语言以漫画的形式艺术化，观察魔漫用户的使用行为你会发现，创作时选取的不同背景素材往往代表着当时的心情、态度、所处环境甚至对某种观点的隐晦表达。

语言表达只需动动嘴唇，而将人物形象进行漫画式的处理，背后则要经过复杂的算法。漫画家们创作了大量的背景素材，然后通过技术手段将这些素材与人物形象完美融合，最后以完整的漫画作品呈现给用户。在魔漫之前，艺术和技术的结合从未如此融洽。

技术与艺术的归一

艺术与技术的关系，好比绘画与摄影的关系，前者讲究天分与悟性，后者则囿于能力与技巧。同样是从事艺术创作，画家和摄影师彼此之间往往透露着几分鄙夷。魔漫的诞生与艺术紧密相关，同时又依赖于技术手段实现，能够将二者结合的如此自然，一半要归功于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另一半则为“机缘巧合”。

国内互联网行业高速发展时，黄光明人在硅谷，当他感到自身能力超出所期待的目标时，创业的念头便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但当时国内的创业环境是创新严重匮乏，创业者往往以投机取巧的心态快速复制国外模式。在硅谷听到“国外有什么，中国就去抄”这样的话给黄光明带来一种说不清楚的羞耻感和不平衡。他想“做一件别人没做过的事”，这个思路在脑子里放了好多年，但一直没遇到合适的项目。

与技术出身的黄光明不同，魔漫相机的另一位创始人任晓倩则是艺术出身。任晓倩从3岁开始学习油画，大学在中央工艺美院学习平面设计，从那时开始频繁地接触电脑设计，这种具有颠覆性、能快速看到效果的技术让她着迷不已。自认不适合当一名纯粹的艺术家的任晓倩开始转变想法：“即便我成为一名顶级画家，也只限于自我表达，给小众人群欣赏，而如果将艺术与技术结合，让艺术为更多人所接受，或许能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

技术范儿的黄光明与艺术出身但沉迷于技术的任晓倩，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赌场里一拍即合，于是，二人回到北京创业，目标就是做出一款能让用户快速将真人图像转化成漫画的产品，这个领域在当时国内市场还是一片空白，这让魔漫在早期融资时遭遇到不少尴尬，投资机构经常问的一句话就是：“这个模式在国外有成功案例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投资人便要再三斟酌。创新流淌在硅谷人的血液里，但在国内却意味着冒险。

艺术与技术在机缘巧合之下的结合，促成了魔漫相机的诞生。而黄光明和任晓倩初次见面的赌场似乎也隐喻着魔漫接下来的命运，产品从一天的几十个下载量，到几周之后的大面积爆发，就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赌博。他们隐约感觉自己押对了宝，却没想到赢得如此之大。黄光明和任晓倩二人最初的愿景是“所有需要用图片表达的地方就有魔漫相机的存在”，幸运的是，他们做到了。

表达的抽象化与具体化

语言和文字是最为常见的表达方式，但在文字出现之前，人类则是以图画的形式来表达，中国的甲骨文、埃及的象形文字都是从图案演化而来。可见，图画最初的功能在于表达，这也正是魔漫相机的初衷，有些无法用文字来描述的心情、状态、观点，用户可以在魔漫中找到合适的背景素材，来完成表达的诉求。

法国印象派画家塞尚说：“文学家是抽象化了的，即以观念来表达自我。而画家则以素描和色彩把自己感觉和知觉到的事物具体化。”图画不见得比文字和语言准确，但却更为生动形象，它的感染力和传播力往往超出人们想象。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当尼泊尔身陷地震之灾时，人们在社交网络上更多是以点燃的蜡烛和合一的双手图案为灾区的人们祈福，而非文字，因为在巨大的悲痛面前，再优美的文字也显得苍白无力。黄光明在朋友圈里以一张魔漫相机生成的照片表达了自己对这场灾难的哀思。

黄光明身为魔漫相机的创始人，同时也是这款产品的重度用户。在他的朋友圈经常看到用魔漫生成的照片，有时在户外游玩，有时在罗马斗兽场手持长矛藤盾，有时在汹涌的海面上乘风破浪，每张图片寄托的想法恐怕只有其本人知道。黄光明分享的最近一副图片，是以组图的方式表达了魔漫对南京宝马车特大交通事故的看法，生动形象的漫画再现了车祸的惨烈，但又不至于太过血腥。配以文字，准确地表达了自己在这件事上所持的观点和态度。而魔漫的用户们也与黄光明一样，从最初只用于微信头像照，也逐渐开始习惯用魔漫生产的图片进行自我表达。

图画相比文字更为具体化，但具体并不意味着直截了当，正如语言可以通过比喻等修辞手法巧妙委婉的表达，图画同样也可以实现。比如那副手持长矛藤盾却面带微笑的照片，背后所表达的意思为：“在一场惨烈的战斗（可能是商业竞争）面前同样也要保持微笑”。中国人的表达往往含蓄内敛，姜太公想获得文王的赏识，不是直白的自荐，而是以“直钩”钓鱼的方式吸引其注意，“愿者上钩”是中国人的表达智慧，而以藏有深意的图案形式来表达自我，则是另外一门表达的艺术。始于艺术的魔漫，正离艺术越来越近。

从艺术中来到艺术中去

我先后两次见到黄光明，他都向我提及了未来将帮助艺术家改善生存状况的事，他说一款产品的成败取决于四个词：“有趣、有用、有利、有益”，只要满足其中一条便可以获得成功，魔漫做到了有趣和有用，现在开始尝试有利与有益。其中“有利”承载着魔漫的商业构想，而“有益”则意味着魔漫将在未来发挥出更大的社会价值。

魔漫身后有着大批的漫画创作者，他们通过魔漫将作品推向用户，同时实现了自身价值。而在这些创作者之外，有更多的画家还没能最大限度发挥出自身价值，甚至没有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一副画能卖到两万，但一年只能卖出两幅，这在画家群体中是很普遍的现象。许多画家迫于生计，只得另谋出路。“商人们在谈艺术，艺术家却在谈钱。”2010年，当我在一场新书发布会上听到这句话时，不禁为艺术圈这种尴尬的现状感到忧伤。

在黄光明的描述中，魔漫未来会针对画家群体建立一个开放式的创作平台，每一个与魔漫签约的创作者都会得到自我展示的机会，以及获得相应的物质收益，以此来改善他们的生存环境，同时推动艺术的大众化。魔漫甚至会为画家们搭建一个线上商城，直接将其画作或者草稿拿到线上来销售，基于魔漫庞大的用户基础，可以预见这将是一笔不小的收益。要知道魔漫用户的付费意愿在产品上线初期便已经体现出来，产品上架应用宝的第一天，25名下载用户中便有一位是付费用户。

以“情怀”著称的罗永浩曾经做过这样一件事，他在锤子手机的系统中，为每一张壁纸的设计师都标注姓名以示对艺术家的尊重，这件事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在此之前却没有一家厂商能够做到。对细节的重视和对艺术的尊重，让罗永浩多了一项“天生骄傲”的资本。如今，从艺术中破壳而出的魔漫，正在逐渐回到艺术的原点，走进创作者的群体，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有益”的事。

张爱玲曾以“低到尘埃里”来形容自己在爱情面前谦卑的姿态，相比起老罗来，一身技术范儿的黄光明要显得低调许多，在他所喜爱的事业面前，黄光明表现的异常低调，他说，“我不声不响的埋头做事，是为了证明在如今国内一片浮躁的创业环境中，不需要虚张声势大吹大擂也可以获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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