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北上广没有诗歌,民宿里没有面包,开民宿的年轻人亏惨了
文/小王子
编/陈纪英
自从去年6月开了民宿,阿娇觉得自己被捶打得有点魔怔了——从不拜佛的她,在元旦前后,一路从北京拜到了厦门和黄山。
“人生无常,北京疫情的三次爆发和政策的双重影响,让本就飘摇的民宿雪上加霜”,虽然北京出台的监管政策,目前只对首都核心区小区的民宿发出了禁令,但她担心政策一旦继续收紧,波及到四合院民宿,40多万的投资可能血本无归。
12月10日在美上市的爱彼迎(Airbnb),首日股价上涨逾一倍,公司市值一度迈过千亿美元大关,总市值一度相当于两个万豪国际、将近三个希尔顿酒店。
但在爱彼迎等平台开民宿的多数年轻人,却亏惨了。
他们或职场压力如山,身心俱疲,渴望逃脱996的压力,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体验山间伐竹剜笋,江边静候春潮;或是渴望借势互联网短租的东风,从火热民宿市场分得一杯羹。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疫情的反复,监管的趋紧,让民宿人的日子越发难过。对于大多数民宿主来说,浪漫的梦想可以暂时搁置一旁,活下去保住饭碗成了更为现实的需求。
逃离996,从大厂辞职开民宿
不管是冲动而为,还是谋划已久,年轻人开民宿的初衷不尽相同。
手握名校光环,原厂华为,8年阿里,木木原本有着光鲜的职业经理头衔,但是,历经十数款产品的迭代与流转,长期996的高压和疲惫,不愿再忍受的木木,终于决定辞职。
民宿是木木抽离职场的首选。
前几年,她把耳熟能详的头部民宿住了个遍。晨起闻鸡鸣,初阳滟如波,山间薄雾散,露水点新泥,悠然见南山,安静的田园生活,神经一直紧绷着的木木,到了民宿就放松了下来,经常一起游玩的驴友们也热心鼓动她一起开民宿。
在杭州,木木撞见一栋旧楼,秋日桂花盛开的香气迎面扑来,如同天选之地,拿下它只在一念之间。
她开始憧憬以后惬意的生活,心情也跟夏天的荷花一样,盛开得灿烂夺目,“我终于要实现闲来无事,泡泡茶喝喝酒,跟天南地北的红男绿女们扯扯淡,躺在房顶看繁星满天的梦想了”,木木告诉《财经故事荟》。
线上操作,异地收益,人在福建的小凡,也启动了民宿之旅。这是套位于新疆边疆小城的一居室,精装之后,就长期无人住,空着可惜,又不舍得长租,思来想去,做民宿是最好的选择。
人在北京的阿娇原本在某互联网公司担任品牌公关,受疫情影响,她失业了,东奔西走,也没找到满意的工作,因在某平台出租短租房曾尝到过甜头,她毅然决定全职做民宿。
有个数据也一度让阿娇备受鼓舞——中国在线短租用户规模已从2016年的4000万人,激增到2019年的2.3亿人。
阿娇对未来充满憧憬,“体验自由的生活方式,再也不用打卡加班,也能说走就走,满足自己的旅游梦”。
今年6月,她租下北京雍和宫附近的一座四合院,想趁疫情之后人们的“报复性消费”,大赚一笔。
从996变007,要做民宿劝退员,住客偷喝酒惹麻烦
梦想固然美好,现实却囧况百出。
现实是手,年轻民宿人的梦想就是一张大饼脸,打脸的痛楚一次次迎面袭来——原来开民宿一点不浪漫不轻松,还有一堆麻烦。
“一入民宿深似海”,当上民宿掌柜后,木木的日常生活变得兵荒马乱。
2017 年末开始筹建,2018 年初动工,年底 11 月开业,前后一年多,木木慨然而叹,“坑太多了”。
此前,她连一间公寓都没装修过,忽然要独面装修、资质审批等等繁琐流程,此中艰辛,不一而足。
一路走下来,木木仿佛经历了一次涅槃,戏称自己如今兼职“冲动开民宿劝退员”。
在民宿里,诗意栖居的是房客,换灯泡、捅马桶、修水电、写文案、做营销,是木木的日常。
当然,她也动过请师傅上门三分钟搞定的心思,但在咨询过费用后,木木沉默良久,然后自己掂起了锤子、电笔、锤子等“作案工具”。
更麻烦的是应付各种检查,算各种细账,税务和发票也都得自己走,否则落得一个偷税漏税,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各种琐事把木木的时间塞得满满当当,“以前是996,现在是007”。
偶尔,她甚至有那么一点怀疑,在大厂工作的日子,至少不用一个人操心到怀疑人生,期许的自由时间和自主空间更是遥不可及。
线上预订,自主入住退房的模式看似省事,却也麻烦不断,房客素质是不小的考验。弄脏床单一声不吭地离开、预约时登记一人却入住两人等意外,经常出现在阿娇的民宿里。
更有甚者,有位房客定了一间房,却呼朋引伴把所有房间都住满,还不打招呼偷喝了价值数百元的进口红酒。
最初,阿娇希望通过平台解决此事,以挽回些损失,然而几经沟通,平台没有为她“做主”。
“个人民宿经营者,在与房客、平台博弈时,始终处于弱势地位,民宿要是违约,要付违约金,遭遇不可抗力时,平台的安心退政策可以让顾客免责,但这部分损失全由民宿主承担。”阿娇向《《财经故事荟》抱怨。
她小心翼翼地遵循着平台的规则,耐心周到地服务着住客,但总能遇到牛鬼神蛇的房客,提出许多千奇百怪的需求。
一旦服务稍有差池,住客小手一抖,几个差评下来,阿娇就受不了。她曾经计算过,一个差评,大约得花费10倍的成本才有可能把评分重新拉回来。
这还不算,若遇到举办生日会、开Pary办沙龙的住客,弹着吉他飙高音,不熬到凌晨不尽兴,吵闹得胡同里的邻居们不安生,阿娇就惨了。
通常第二天,民警就会主动上门,并送上一纸罚款,若赶上风口浪尖要抓典型,停业整顿也是有可能的。
阿娇直言自己“太难了,做民宿主比当打工人难多了”。
大海的民宿位于浙江乌镇,2017年入手时,他投入了130万,两年后基本收回了成本,算是比较成功。
然而周边民宿林立,竞争激烈异常,旁边的经营者换了一波又一波,大海也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扛不下去。
个体经营者营销能力通常有限,大海的生存之道是打造特色,但服务上去了,环境提升了,运营成本也大幅提高了。
大海很是焦虑的告诉《财经故事荟》,“从2019年的数据来看,民宿行业的整体入住率是下滑的,只有成都和西安是上升的,今年疫情让情况更糟糕。尤其是行业内独立经营、小规模的民宿,日子更难过。”
拓展业务范围、延长业务链是很多民宿品牌突围脱困的经营策略,打造亲子、禅修、艺术、文化等特色,利用民宿引流,售卖增值产品,甚至开启To B板块,提供民宿设计、运营培训等服务,但这些都是个体民宿经营者难以效仿的。
疫情冲击波:6家民宿关了3家,我快撑不下去了
用惨不忍睹形容疫情期间的民宿市场,一点不过分。
租金、装修费等都算上,阿娇前后投入了40多万元,到了6月中旬,一切准备就绪等待开业之际,却赶上了北京新发地疫情。这直接导致7月份爱彼迎、小猪等各个平台关闭了预定。
好不容易等到10月旺季,然而,国庆节之后,阿娇的民宿入住率又出现了断崖式的下滑,“可能有能力出来玩的早出来玩了,剩下的都是报复性存钱的,疫情收入下降,不敢旅游了”,阿娇如此判断。
为了吸引房客,阿娇不得不再次下调房价,“今年的定价一直都是往年的一半,十月之后又降了一些”。
各大平台上的营销活动搞得热火朝天,阿娇也没少参加,但成效甚微,每月收入仅够支付房租,“如果一直如此,勉强能撑到明年春天吧。”
元旦过后,为了节省开支,阿娇甚至退租了自己的住房,搬进了四合院民宿,“反正也没客人,就当自己住民宿散心吧”,阿娇半是无奈半是自嘲。
天津老城区的一家民宿门前,唐唐挂上了“转让”的牌子,这是她在天津打造的第一家民宿。
其实,她心里清楚,如今很难找到人接手。
从2016年入场至今,唐唐在天津累计开办了6家民宿,本来准备2020年再扩张几家,但疫情打破了计划,如今,她的6家民宿中,3家濒临倒闭,“快撑不下去了”。
现在,她很是后悔去年年初低估了疫情,没有早做打算,“2月觉得3月疫情会过去,3月觉得不要耽误清明就好,到了5月基本就是半放弃了,都没能开业。”
熬到5月底,可以营业的通知姗姗来迟,虽然唐唐主动降低了房价,但入住率也仅有去年的30%。
到了期盼已久的“十一”黄金周,尽管房价依然大幅降价,唐唐民宿的入住率也只有往年的一半。
最让唐唐焦虑的不是没有订单,而是未来的不确定性。疫情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是该赶紧关店止损还是再撑撑等待反弹回血?一连串的问号萦绕着她,却找不到一个正确答案。
反复的疫情就像地鼠一样,这边打下去,那边又蹦出来,随着元旦之后疫情的严重化趋势,春节期间的民宿,大概率也难迎来反弹,
“数据显示,目前恢复较好的川渝、江浙地区,入住率也只能达到往年同期的50%,北方城市能达到30%就不错了。”小猪民宿人士曾告诉媒体。
监管趋紧:北京核心区民宿关停倒计时?
疫情还没结束,监管大刀已经迎头砍下。
去年12月底,北京市住建委、北京市公安局等四部门印发了《关于规范管理短租住房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
该《通知》被行业内称为针对城市民宿的“最严监管”。《通知》明确规定,首都功能核心区内禁止经营短租住房。
在北京其他区域经营短租住房的,要符合多项条件:符合本小区管理规约,无管理规约的应当取得业主委员会、物业管理委员会书面同意或取得本楼栋内其他业主的书面同意;取得出租住房业主的书面同意;等等。
看到这则《通知》,阿娇所在的民宿微信群里有人觉得轻松了,有人却更担忧了。
一旦上述通知严格执行,到了今年2月1日,东城、西城等核心区的小区内民宿将被集体关停。
而在《通知》出台之前,北京的民宿一直处于灰色地带——看似无法可依,但禁区很多。
阿娇时常被派出所民警警告,不能打扰周围居民,一旦被投诉,就得停业。
如今,监管靴子终于落地,阿娇的忧虑并没有完全打消。
目前,按照《北京日报》的解读,《通知》里所指的短租住房限定为人们通常所说的有物业管理的居住小区,乡村民宿和城市四合院并不包含在此范围内。
但也有四合院民宿老板听到风声,核心区的四合院民宿政策可能也要收紧,“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而阿娇的四合院民宿就位于二环内,累计投入的40多万元尚未回本,她担心政策会继续收紧。
对于后续政策有所担心的四合院民宿主们,正打算联合起来,向主管部门申请放宽政策,希望政府能够鼓励核心区开办四合院民宿,“过去几年的实践经验已经证明,四合院开精品民宿是妥善保护四合院,有效降低人口密度,整治胡同环境的一条有效途径,如果只是担心治安问题,我们遵循其他区域的安全保障措施。”
小凡的经历更糟心。他人不在新疆,所以一切全凭房客自觉,但不靠谱的房客,常常导致他的民宿“闯红灯”。
2019年国庆期间,小凡的民宿接待了一个祖孙三代家庭,老人与小孩在阳台玩耍时,因风吹动导致阳台门突然锁闭,被困在阳台上。
房客无奈去找物业帮忙,非但未能解决问题,还引来了民警,声称要查封小凡的民宿,原因是无证经营。
小凡接到电话就怒了,“民宿怎么就不合法了?我开业之前你们是审核过的,并未说违法,而且当地政府也是鼓励民宿的!”
但民警却明确告诉他:“民宿拿到资质非常难,要参照酒店的要求办理,你家这样的基本办不下来。”
最终的处理结果是小凡缴纳200块钱罚款。民警还警告小凡,如果再被发现开民宿,就直接行政拘留,“我现在还是考虑下长租给固定访客吧”,小凡后来放弃了民宿梦。
无论是政策的不明确,还是政策的突然收紧,都让民宿经营者焦虑重重。
“政策没下来时,盼着政策出台,这样咱们才算有个合法身份,现在政策出来,也没有完全放心”,民宿经营者鸳鸯向《财经故事荟》诉苦,“感觉自己像蒙着眼拉磨的骡子,两眼一抹黑。”
关于未来,去留两难的囚徒困境
如今,全球疫情形势依旧严峻,民俗市场到底何时回暖?下一步到底何去何从?多数民宿人心里没底,纠结异常。
疫情和政策的双重打击,也没有把阿娇打趴下,她不是悲观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如果明年春天旅游市场回升,如果民宿政策有所松动,她的民宿梦就能坚持下去。
等一切变好,阿娇准备扩大规模,把投资重点转向她比较看好、政策也相对宽松的京郊民宿。
大海则没有这么乐观,“看看能否熬过明年吧,我觉得疫情两三年可能都好不了,假如明年仍无起色,只能转让,如果转让没人接手,就只能倒闭了。”
“95%的民宿都赚不到钱,到今年才知道,我原来也不是5%的例外,民宿的抗风险能力太差了”。
而唐唐的最高目标则是“扛下来,活下去,“维持好剩下的3家民宿,平安度过寒冬,等待春天的到来。”
无数年轻人憧憬着诗歌和远方,一头扎入民宿的深海,但最终他们发现,大多数民宿里,不但没有诗歌和远方,甚至连面包和粮食也不充足。
“开民宿只有两天开心,开业的第一天和成功转手的那一天,其他时候都想上吊”,唐唐说,“开民宿的年轻人,大部分都有一部血泪史”。(文中民宿从业者皆为化名)
- 蜜度索骥:以跨模态检索技术助力“企宣”向上生长
- 美媒聚焦比亚迪“副业”:电子代工助力苹果,下个大计划瞄准AI机器人
- 微信零钱通新政策:银行卡转入资金提现免手续费引热议
- 消息称塔塔集团将收购和硕印度iPhone代工厂60%股份 并接管日常运营
- 苹果揭秘自研芯片成功之道:领先技术与深度整合是关键
- 英伟达新一代Blackwell GPU面临过热挑战,交付延期引发市场关注
- 马斯克能否成为 AI 部部长?硅谷与白宫的联系日益紧密
- 余承东:Mate70将在26号发布,意外泄露引发关注
- 无人机“黑科技”亮相航展:全球首台低空重力测量系统引关注
- 赛力斯发布声明:未与任何伙伴联合开展人形机器人合作
- 赛力斯触及涨停,汽车整车股盘初强势拉升
免责声明:本网站内容主要来自原创、合作伙伴供稿和第三方自媒体作者投稿,凡在本网站出现的信息,均仅供参考。本网站将尽力确保所提供信息的准确性及可靠性,但不保证有关资料的准确性及可靠性,读者在使用前请进一步核实,并对任何自主决定的行为负责。本网站对有关资料所引致的错误、不确或遗漏,概不负任何法律责任。任何单位或个人认为本网站中的网页或链接内容可能涉嫌侵犯其知识产权或存在不实内容时,应及时向本网站提出书面权利通知或不实情况说明,并提供身份证明、权属证明及详细侵权或不实情况证明。本网站在收到上述法律文件后,将会依法尽快联系相关文章源头核实,沟通删除相关内容或断开相关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