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估值倒挂很常见,市值低于融资额也是屡见不鲜。创业者没有帮投资人赚到钱的案例很多。潮涨潮落,火炼才见真金!
上市只是企业运营的起点,但是对于很多资本和创业者而言,上市就是最高点。越是浮躁动荡的市场,越需要安静理性的思考,创始人要有终局思维和长线思考,有耐心,并能够忍受市场波动。
文章精彩地阐述了创始人、投行、股东、基金等角色,一起围绕着IPO进行博弈,深度且真实。
今天,我为锌财经推荐这篇文章。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腾讯科技(ID:qqtech)
文/王潘 编辑/高宇雷 图片制作、校对审核/腾讯科技 孙实
2017年10月17日上午,在美国纽约时代广场,投行摩根士丹利总部的一间会议室里,摩根士丹利一位负责承销的老板正当着众人的面驱逐另外两家投行高管离开。
“你们两家投行的人,都给我滚出去!像你们这样的小机构,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和我们这样的核心投行一起讨论定价?”
一位当时在场的投行人士告诉腾讯《潜望》,听到这样的话,现场的几十人都惊呆了,被驱逐的人更是一脸错愕——所有人都知道投行在同一个IPO项目上会暗地里掐架,这次实在是太明显了。
当然,在巨大利益面前,不会有人真的离场,发生争执的投行人士还是很容易被“劝和”,大家还是坐在一起开始讨论趣店的发行价。趣店CEO罗敏推门进来,在几家投行的建议下,只用了几分钟讨论,很爽快地敲定了定价24美元,然后转身离开,让CFO杨家康负责各大机构的额度分配。
接下来,为了争抢趣店的投资份额,5家投行差点在会议室里打起来。其中一家中资投行没有为自己的客户要到太多份额,指着一家外资投行的鼻子骂,问对方凭什么要那么多,是不是歧视中国人。
过去两年,类似的疯狂在中国和美国同步上演,“导演”不同,但“剧本”却是出奇的相似。
2018年7月9日上午,在中国香港中环的香港联交所敲钟大厅内,凡客创始人陈年从人群之中笑着向我走来。雷军是凡客的主要投资人,以“情怀”营销而为人所知的陈年在现场当然不会吝惜对于“老板”的溢美之词。但是当听到我问他“怎么看小米IPO当天跌破发行价”时,陈年脸色大变,扭头就走。
陈年作为雷军好友,曾深度参与了小米的发展。有小米内部人士告诉腾讯《潜望》,2015年是小米上市前压力最大的一年,雷军在当年11月的小米发布会上一度哽咽,满怀深情地说出那句“我所有的向往”,作为文青的陈年就是幕后的主导者之一,但是此次策划随后被指太过煽情,小米此后的发布会没有再走类似的路线。
小米上市现场火爆异常
在陈年的身后,是小米的股东、员工、亲友、合作伙伴和媒体记者。大厅内人满为患,快门声此起彼伏,几乎是一个大型人类排列组合的合影现场。“请大家尽快离场,不要逗留,港交所接下来还将举行其他公司的上市仪式。”这已经是港交所发出的第四次催促了,但是并不管用。
小米带几百人出入上市仪式,让港交所很慌乱。有了前车之鉴,比小米晚几天上市的公司,则被严格限制了人数,比小米晚4天IPO的51信用卡,在敲钟前一天还在担心是否能把所有人带进去。
7月12日,映客比小米晚3天上市,当天一共有8家公司同时在港交所上市。映客CEO奉佑生告诉腾讯《潜望》,映客原本计划是在6月底之前就完成IPO的,但是由于小米一路插队,被开绿灯,导致同时期赴港IPO的其他企业被延后了两周左右。“我们是3月交表,小米是5月交表,最后他们比我们先上。”
当很多公司选择去港交所IPO时,美国的纽交所和纳斯达克也不甘落后,他们包揽了绝大多数金融科技企业和电商企业的IPO。而中国大陆的A股市场,也成了很多新经济企业IPO的新选择,尤其是科创板的推出,更让不少企业跃跃欲试。
自2017年下半年至今的两年时间内,中国近百家新经济公司完成IPO,这在中国互联网历史上是空前的,这是一场资本的狂欢,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造富行动,它所创造的身家超1亿元的富翁数成千上万。有投行人士打趣说,2018年在北京、上海、香港和纽约这几座城市的上空,飘着的都是钱。
回到小米上市的现场,这家公司当天邀请了几百人到现场,上市仪式结束半小时后,大家依然不肯离开,全都在合影留念,港交所催促也无用。最后,港交所只好将室内灯光渐渐调暗直到熄灭,才看到一群人从漆黑的屋内走出来。
他们不会知道,背后是这家公司未来一年以内仅有的光亮。不同于之前科技公司的上市,最近两年上市的公司,大多经历了上市前的暗礁险滩,上市后的股价低潮。
互金闯关
2017年,由P2P平台信而富在纽交所IPO开始,中国金融科技企业去美国IPO的序幕正式拉开。可以说这是中国金融科技行业的IPO大年,尤其是2017年下半年,完成上市的中国新经济公司中,大多数都是金融科技公司,包括趣店、和信贷、拍拍贷、简普科技、乐信等。
2016年9月9日,即将出任趣店CFO的杨家康从前东家所在的城市广州飞到北京,参加趣店的IPO启动仪式。不得不说,从一年以后正式IPO时资本市场的反馈来看,这被证明是一次成功得不能再成功的IPO。
一位投行人士告诉腾讯《潜望》,在趣店IPO前一天,5家投行聚集在纽约摩根士丹利总部,各家投行为了自己的客户争夺趣店的投资份额,用于现场登记的Excel表格改了又改,因为超额认购太多倍,300亿美元认购一个只有10亿美元的案子,大家都想买到趣店的股票,趣店CFO杨家康不得不在现场劝说各家的客户都少要一点额度,不停地说抱歉。
趣店能够获得美国各大基金看好的重要原因在于,有阿里巴巴的加持。原本趣店希望投行不要向客户兜售趣店背靠阿里的故事,但是讲这个故事既简单直接又很管用,各家投行几乎是信手拈来。这个故事太完美了,完美的不像是真的一样,以至于万一哪天出现瑕疵的事,就会被无限放大。
2017年10月18日晚,趣店在美国纽约包下一家酒店的顶层,一百多人一边俯瞰曼哈顿的夜景,一边观看舞蹈表演,举杯同庆趣店于当天上午在纽交所成功上市。只用了3年就做到市值超过110亿美元,这几乎已经创下中概股公司IPO的新纪录,他们没有理由不开心。
不过,在大家觥筹交错之间,却不知道大洋彼岸的中国,一场主角是趣店的关注和讨论即将登场。时年34岁的罗敏,因为这场IPO身家上百亿,却也同样因此,在接下来的两周里每天都面临铺天盖地的质疑。如果只是媒体的声音,罗敏或许还可以不在意,但是如果这样的讨论引起整个行业环境的变化,这将直接影响趣店的业务。
更早前,由于北京监管层出台文件,叫停行业内校园市场相关业务,罗敏迅速砍掉这部分业务,相应裁撤了1000多地推人员。一位趣店内部人士告诉腾讯《潜望》,2017年1月23日,趣店在三亚举办年会,罗敏在台上演讲时没忍住掩面痛哭,那些曾经他亲自招来的应届生们,如今早已不是同一个战壕里的兄弟。
2017年12月1日夜间,在趣店IPO之后的第43天,《关于规范整顿“现金贷”业务的通知》正式下发,趣店股价应声下跌。尽管当时就有短线投资者向趣店表达不满,但是也有很多长线投资者表示不关注当前股价,看好趣店的长期发展。
上述政策的出台,直接导致了五六家公司的IPO计划泡汤。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不能怪趣店,监管出台是早晚的事,趣店只是促使监管政策早些出台了而已,但是这对正在准备IPO的公司而言,却会产生实质的影响。
一位互金投资人告诉腾讯《潜望》,当时一家对外号称是技术输出,实际依靠现金贷超高年化利息赚钱的创业公司,已经在和投资人商量去纽约IPO时顺道带大家去附近哪些地方游玩,但在上述通知出台后,再也没有了下文。
12月1日晚上,乐信CEO肖文杰在深圳飞往北京的飞机上,当飞机落地,他的手机被铺天盖地的微信和未接来电轰炸了。
肖文杰告诉腾讯《潜望》,就在前一天,自己还和投行开完会,决定下周一正式开始启动路演。不过乐信和投行判断,监管政策有可能在周五(12月1日)下班前出来,到了下班时间还没出来,自己就放心去北京了,但一下飞机,自己彻底傻了,怎么也没想到监管层会这么拼,竟然连夜加班出台这项政策。
马上就临门一脚完成IPO了,却不想发生这样的“黑天鹅”事件。因为上述政策的出台,投行要求乐信必须清楚评估该政策对公司业务的影响,原定于下周一的IPO路演不得不取消。眼看着圣诞节就要来了,乐信聘请的投行、会所和律所大家都想着节前可能已经无法完成IPO,甚至已经开始商量要去哪里度假。所有人都在释放一个信号,乐信IPO可能要黄了。
肖文杰一度有些绝望,但是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他只好拽着内外部团队拼命赶进度。最终,几个团队一起,几乎一直通宵熬夜,花了近两周时间才完成评估。
这两周,乐信负责IPO的团队成员即便完成手头的工作也只能待在香港不能回来,害怕被其他同事问“不是去上市了吗?你们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没戏了?”这样的问题。乐信首席风控官刘华年从深圳去香港办完事以后,肖文杰叮嘱他干脆回家歇息几天,不要去公司了,以免被同事问起来不知如何回答。
接下来,肖文杰团队还要与时间赛跑,必须在圣诞节前一周赶到香港、旧金山、纽约等多地完成路演,说服投资者下单,在节前完成IPO。
12月21日上午,乐信终于在纳斯达克挂牌上市,当日股价最高涨幅一度达到65%。经纬创投合伙人肖敏告诉腾讯《潜望》,乐信IPO那天,整个敲钟现场气氛压抑极了,完全没有富途上市时那么轻松,尽管两家公司都是开盘之后暴涨。
敲钟当天,肖文杰没有丝毫的兴奋,他太过疲惫,只想一切结束早点回酒店睡一觉。就在上市前一天,他还在投行的引荐下,在纽约见了7家机构。其中最后一场是去见一家大基金,对方的首席信息官和首席风险官见了肖文杰团队,简单聊完几个问题就走了,肖文杰没有抱任何希望。他甚至抱怨这个会安排得有些多余,还不如不见。结果见完刚回到自己住的酒店,这家基金打电话给投行,他们要下单。
参与乐信IPO的华兴资本投资银行董事总经理Claire Yeh告诉腾讯《潜望》,乐信原定于12月8日上市,但是由于月初的监管新规,导致节奏被打乱,最后拖到了圣诞节前才完成IPO,几乎可以说是大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分钟”。要是再晚一天,美国就进入圣诞周,美股开始休市,投行和律所四处休假,IPO一事只会被束之高阁。
“围猎”美团、小米、拼多多
如果说2017年是互金企业的IPO大年,那么2018年则是百花齐放的一年。小米、美团、拼多多、蔚来汽车等数十家企业都在这一年完成了IPO。其中,小米、美团、拼多多、腾讯音乐、爱奇艺这5家估值均超过200亿美元的公司同一年IPO,在中国互联网历史上从未有过。
2018年4月,雷军就在想如何为小米IPO造势。一位小米联合创始人告诉腾讯《潜望》,在小米董事会的讨论中,雷军打算将小米硬件综合净利润率定为永远不超过3%,但是遭到投资人的反对,他们认为3%太低,因为哪怕汇率波动一下就可能使公司亏损,这才建议改到5%。
上述小米联合创始人告诉腾讯《潜望》,这一决定被小米的承销商们得知后,大家又一致向小米建议,公布这个消息对小米IPO不利,最好能够低调处理,但是雷军比较坚持对外公开,承销商也不好再做劝阻。
这段时间,眼看着小米就要前往香港上市了,全世界的资本都在关注,而自己却与这件事没有关系,富途创始人李华心有不甘,希望能够参与其中。但是李华也知道,小米参与投资了自己的竞争对手老虎证券,并且是第二大股东,所以对与小米的合作并不抱有希望。
不过,李华得知富途的一位设计总监曾在小米工作,与小米联合创始人黎万强关系很好,是后者的得意弟子之一。李华希望借助这层关系参与小米IPO,就让这位总监给自己和黎万强拉了个微信群。
5月的一个下午,李华与富途控股金融及企业服务总裁邬必伟从深圳飞到北京,直接前往小米五彩城总部,去见黎万强。结束之后,二人又被介绍去见了小米CFO周受资,周受资当时正忙于小米CDR的事宜,只留出了15分钟,但是在简单交流后,他当即表示同意富途加入小米IPO承销团。由于当时小米绝大多数承销商已经确定,富途算是赶上了末班车。
邬必伟告诉腾讯《潜望》,实际上,当时小米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富途,但是后来却证明,选择富途是无比正确的决定。在小米IPO认购中,通过富途一家的认购额就覆盖了小米全球公开认购的份额。
当然,小米投资的老虎证券虽然不是承销商,但也参与了小米股票打新。这两家互联网证券公司,此后还在多个IPO项目上狭路相逢。2019年上半年,这两家互联网证券公司也先后在美股上市。
在美团点评IPO过程中,尽管美团和富途有共同的股东腾讯和红杉资本,但是当时双方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论私人关系,老虎与美团也更有渊源,因为老虎证券创始人巫天华与美团点评CEO王兴是清华的师兄弟。
8月一个周五的晚上,老虎证券创始人巫天华和他的投资人一起,与王兴夫妇在北京共进晚餐,与其说这是一场业务合作交流,还不如说是同门师兄弟之间的创业心得交流。因为在整个美团IPO过程中,王兴很少亲自参与事无巨细的事,通常只会在一些大事上出面拍板。在此之前,巫天华通常会通过微信把老虎证券为美团打新做的很多宣传发给王兴,后者一般会很客气地表示感谢。
第二天周六一早,巫天华又与美团负责具体业务的人见了面,随后又去见了美团负责运营、商务、法务、产品、技术、市场等各个部门的人。要与美团走完整个过程,需要进行不少的沟通和对接,首先就要拉不少的群。在腾讯《潜望》的追问下,巫天华现场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搜到近20个与美团打新相关的微信群。
邬必伟向腾讯《潜望》透露,富途有了做小米IPO的成功案例,美团到香港路演时,就通过红杉资本介绍找到美团的高层,希望能成为其承销商,原本顾虑可能会被拒,但是谈下来发现很顺利。最终,美团上市时,富途平台的认购数据比此前的小米还要好。
拼多多的IPO,从时间上来讲是夹在小米和美团之间完成的。拼多多联合创始人达达告诉腾讯《潜望》,拼多多从当时超过3亿的用户量来看,事实上已是一家公众公司,上市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早日让公司面对公众的监督,这样拼多多或许可以做得更好,所以“忽然有一天公司管理层决定上市”。
2018年6月,拼多多负责上市的团队正与投行等几家中介机构对首版招股书进行结案,却突然传来公司被“围堵”。6月13日,拼多多上海总部大楼被14名商家围堵大堂,他们以“维权”为名,试图冲撞、击打大楼保安人员,强行翻越闸机,抢占电梯,部分商家身着“非法冻结钱款”字样的服饰,并与工作人员发生肢体冲突。据拼多多当时的披露,现场聚集的14名问题商家中,7家存在售假情况,6家存在商品描述不符情况,1家存在虚假发货情况。
达达告诉腾讯《潜望》,拼多多内部讨论认为,应将“新加坡治理模式”引入至平台整理规则中,对于真正的假货应该进行根绝、歼灭式的打击,所以当时除了聘请新加坡前外长杨荣文担任公司独立董事之外,还制定了整个行业最严格的规则。“这触动了制假、售假商家的利益,这些商家的反弹是非常厉害的。有商家纠集人员跑到拼多多来打牌,阻止员工上班,还有员工自己住的家里也被人上门威胁,泼上红油漆,写下‘欠债还钱’的大字。”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影响拼多多的IPO进程。
参与了拼多多打新的老虎证券创始人巫天华告诉腾讯《潜望》,过去一年自己参与了众多IPO案子,发现CEO全程参与的很少,有些CEO也很少出来见投行,但是黄峥却是很有个性的一个人,不但自己全程不参与,还不去美国敲钟,这在以往从来都没有过。
而王兴尽管同样是第一次敲钟,也和黄峥一样低调。一位美团内部人士告诉腾讯《潜望》,尽管美团和小米上市时体量差不多,但是美团的舆论声量明显不如小米,因为王兴偏向低调,不想出风头,但是雷军几乎拉来整个圈子的朋友为自己造势。
一位雷军的好友向腾讯《潜望》透露,2018年5月3日,小米向港交所递交IPO招股书,雷军这天却在做着一件重复而低效的工作:他亲自出面,挨个给自己的圈内好友、被投项目的创始人发微信、打电话,希望对方能够回应他那封公开信《小米是谁,小米为什么而奋斗》,也以自己的角度写一篇《XX是谁,XX为什么而奋斗》的文章。
5月4 日,复星集团创始人郭广昌、暴风集团CEO冯鑫、火星财经创始人王峰、真格基金创始人徐小平、小鹏汽车董事长何小鹏、华米科技CEO黄汪、优客工场创始人毛大庆、猎豹移动CEO傅盛等数十位雷军好友都发文回应雷军的公开信。雷军应该很享受这些人的回应,他喜欢被人众星捧月。
7月7日晚,小米上市前两天,雷军与几位小米高管一起围坐在香港维多利亚港附近的一家露天酒吧,一边喝啤酒一边回看当天凌晨结束的俄罗斯世界杯1/4决赛巴西对阵比利时。不过,雷军的心思却不在世界杯。
据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腾讯《潜望》,当晚雷军自比“苦心人”越王勾践,亲自在沔商总会(注:雷军家乡湖北省仙桃市原名为“沔阳”)、王峰十问智库群等多个微信群发布了蒲松龄描写“项羽灭秦”和“勾践灭吴”对联的下半句:“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在一家企业IPO过程中,人们看到的,往往都是企业和投行想让你看到的。实际上,光鲜与华丽背后,往往暗潮涌动,诸多环节都会存在竞争与博弈。
在2018年这波IPO大戏中,连交易所都站到了台前来拉客户。为了拉拢小米、美团等去香港上市,港交所总裁李小加不顾众多反对声音,很坚定地推动了“同股不同权”制度的产生;拼多多创始人黄峥不想去美国敲钟,纳斯达克为了吸引拼多多前来IPO,历史上首次采用了中美两地同时敲钟的方式;最特别的是纽交所,为了IPO早餐会能够迎合中国人的口味,他们在西餐之外还加入了蒸饺、扬州炒饭等中式菜品,味道也很正宗。
一位参与蔚来IPO的人士告诉腾讯《潜望》,蔚来(英文名“NIO”)上市前,股票名称“NIO”原本已经被一家美国公司先预留了,但是为了说服蔚来到纽交所来上市,纽交所找到这家美国公司,进行多轮游说,终于劝对方放弃了这个名字。
然而,最精彩的博弈通常都来自投行。在企业IPO过程中,企业需要聘请投行、会计师团队和律师团队辅助公司完成上市,其中投行主要从事证券发行、承销、交易等工作。通俗地说,就是帮企业在IPO过程中把股票卖给各大基金客户。
投行与投行之间通常会因为分工、承销费分配以及投资额度分配起争执。投行与企业之间,也会在定价方面诉求不一致,投行希望定价低,以便基金客户赚到钱,以后对方才愿意跟自己继续合作,但企业通常希望定价高,这样募资同样的额度稀释的股份就更少。
高盛和摩根士丹利(业内称“大摩”)是全球最强势的两家投行,但与此同时确实也拥有其他家比不了的资源优势。如果一家小企业聘请了高盛或大摩,往往自己就容易丧失话语权,最终可能成为“待宰的羔羊”。如果企业体量足够大,更容易吸引投资者,承销费也将很可观,这样谁也不想丢单,这也就意味着,企业的话语权相对要强,比如小米、美团、拼多多这样的公司。
投行圈广为流传的一个故事是,2017年,有一家规模较小的中国公司赴美IPO,因为聘请了强势的大摩,导致公司几乎丧失了话语权,这家公司感觉到事态不对,赶紧想办法半路聘请几家新的投行参与到项目中,大家一起抗衡大摩,不然在定价环节,可能只有被对方通知的份。
但如果是大项目,供需关系可能发生逆转。一位接近拼多多IPO项目的人士告诉腾讯《潜望》,2018年6月,有报道称拼多多将向SEC(美国证监会)递交招股书,文中提及了几家承销商的名字,其中一家并没有参与该项目的国际大投行也被错误地写了进去,这家投行看到报道后主动找到拼多多,说既然写错了不如把我们也加上,但囿于份额以及具体操作时间限制,拼多多只好婉拒了对方。
一家全球顶级投行既是小米又是美团的承销商,该投行一位内部人士告诉腾讯《潜望》,小米的定价区间当时被几家承销商认为偏高了,所以当时雷军做决策面临很多的不同意见,但是美团的价格并没有很高,加上自身话语权很强,承销商也就很少出现反对的声音。
上述人士告诉腾讯《潜望》,在香港讨论小米定价区间的过程中,当时有投行想压价,建议雷军把价格定低一些,雷军就在现场给对方讲了一遍“新物种”的故事——“小米是全球罕见的同时能做电商、硬件、互联网的全能型公司,是独一无二的新物种”。听完后这家投行仍然表示,定价还是有些高了,于是雷军在现场又把“新物种”的故事讲了一遍,对方有些无语,只好选择沉默。
这是一个戏精出没的行业,投行经常会在企业管理层面前“争宠”。一位投行人士告诉腾讯《潜望》,2018年秋天,在中国香港一家投行的会议室内,某中国大陆公司聘请的几家投行人员齐聚,该公司CEO走进来,其中一家投行的负责人赶紧上去迎接,赞扬对方穿得帅,让座、端茶倒水、“这是我们做的,这也是我们做的,这家机构答应下单1000万美元也是我们拉来的”,其他投行的人看到这副阿谀奉承的样子,心中暗自开骂。
而在私下里,一家投行见到了企业的管理层,就可能偷偷跑去告状,说其他的投行哪里做得不好,做事拖延,对接投资方没有尽全力等等。所有的“演技”背后,都打着利益的算盘,那就是希望在金主面前能够有个好印象,以便最终能分到足够多的份额。
趣店IPO前一天,五大投行几十人聚集在大摩纽约总部办公室,CFO杨家康开始与投行讨论承销费分配,当听完杨家康的分配决定后,有两家投行表达了强烈不满,其中一家投行的负责人向杨家康抱怨分到太少,“这么少,竟然这么少,我真的很失望”,然后在现场咬着牙用单手一瞬间将一支笔折成了两段,现场的人都心跳急剧加速,害怕他站起来打人。
最严峻的时刻
2018年6月27日凌晨一点半,在投行的带领下,雷军、小米联合创始人王川、小米CFO周受资一行抵达波士顿进行投资路演,向波士顿当地投资者推介小米股票。早上7点半开始,雷军团队一共参与了七个路演会。
一位参与了小米波士顿路演的人士告诉腾讯《潜望》,不少美国投资者都知道小米,会问及小米如何与苹果竞争,但是也有投资者没有提前做好功课。其中一场路演,小米CFO周受资花了不少时间介绍小米,介绍完之后一位投资者上来就问小米手机系统和安卓系统是否能够共生,一旁的雷军略显无语。
而一周前小米在香港的路演更加备受瞩目。6月21日中午,香港港岛香格里拉酒店5层的一间会议室门口挤满了人,现场进行严格的邀请准入制,每家想进去的基金都需要在门口先登记,两三百人陆续步入会场,未被邀请的机构却只能被挡在门外,有人上前去说明情况,希望临时被放行,但还是被拒。这样的热闹盛况,很多香港投资者都是第一次见到。
12点45分,一身西装的雷军准时出现在现场,小米IPO香港路演正式开始。他走到台前演讲,频频爆出他“发明”的小米概念词:“小米全球独一无二”、“小米应该是腾讯乘苹果的估值”、“小米是新物种”……惹得现场投资人大笑不止。有机构表示小米的定价高了,雷军略带苦情的回了一句:“总不至于连550亿美元都不值吧?”
虽然路演现场热闹空前,但真正到了要掏钱下单的时候,各家却畏首畏尾,盘算着自己的利益得失。一家参与了小米认购的基金总裁告诉腾讯《潜望》,虽然小米对外宣称近10倍的超额认购,但是实际上是个人投资者较为踊跃,机构投资者并没有那么踊跃,很容易就认购到额度。小米IPO前公开募集最后一天,现场的机构认购刚刚满额,而他管理的机构拿到了100%的配额。“要是3月份的时候,你跟雷军说17港元,估计他理都不想理你,人家那时候觉得自己要25港元。但真正大家要认购的时候,他确实比较被动。”
这家机构还参与了美团的认购,上述总裁告诉腾讯《潜望》,美团虽然没有像小米那样造势,但是美团是一家纯正的互联网公司,更容易获得基金认可,下单认购比小米要火热很多,王兴相对也要强势,基金下单他主要选择了长线基金。
这家机构还希望参与拼多多、富途等企业在美股的认购,但是发现额度都很难抢,拼多多还认购到一部分,富途直接没分到额度。
IPO前,拼多多受资本追捧程度远超想象,各家机构抢着要买入拼多多,一家证券公司更是先斩后奏,先在自家App上宣传用户可以参与拼多多打新,然后再去问拼多多要份额。
黄峥很少参与IPO过程,他只在香港参加了两三场路演。上述接近拼多多IPO项目的人士告诉腾讯《潜望》,比起台面上的路演问答,大家问着重复而无趣的问题,一家国际知名基金负责人私下说的一番话更让黄峥印象深刻。对方说自己看到阿里在自身一些项目的部分投资条款里,拼多多被单独列为一条——“禁止投资”,比如你要投资蚂蚁金服,就不能投资拼多多,这反而坚定了自己投资拼多多的兴趣和信心,“说明阿里担心搞不定你们”。
拼多多路演完,连投行都傻眼了,想不到会超过20倍认购。由于超额倍数太多,拼多多当时有权在区间最高价基础上提价20%。一位拼多多IPO团队成员跑去问黄峥,提价可以多募超过1亿美元,黄峥直接回复“不提价”。
“公司文化里有一条叫做本分,本分的意思就是当你有能力‘占人便宜’时,出于本分的价值观你不去这样做。“拼多多联合创始人达达向腾讯《潜望》解释不提价的原因,“本分对我们就应该是从头到脚的贯穿,每个细节都该去执行,不能说你制定这个文化自己都不遵循”。
高光过后
上市,对很多公司而言,有了更多的融资通道,创始团队和老股东也有更多的机会选择适时退出,看起来是一件好事。
映客是少有的IPO市值较一年前预期更高的企业,2017年映客准备以60亿人民币估值装入宣亚国际,但是最终失败,于是只好去香港独立上市,IPO首日市值就突破100亿港币。上市那天,映客CEO奉佑生非常开心。奉佑生告诉腾讯《潜望》,自己之所以没有面临来自投资人的压力,是IPO让他们都赚到钱了。
拼多多IPO,也超出了投资人的预期。拼多多投资人、光速中国创始合伙人宓群告诉腾讯《潜望》,自己投资拼多多(当时叫拼好货)时,已经与黄峥认识十年了,知道黄峥这个人有能量,但当初不会想到这家公司能在3年间快速发展做到如此之大的规模,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去IPO。
由于光速中国投资的拼多多、美团点评、中际旭创等多个明星项目相继IPO,也使得此前的LP们有了很好的回报。宓群向腾讯《潜望》透露,正是因为LP们对光速中国此前取得的业绩满意,所以有LP还提前向自己打了招呼,希望光速中国下一支基金募资时能保证他们的额度。
谈及拼多多IPO,MFund魔量资本创始人胡泽民告诉腾讯《潜望》,自己当初投了黄峥这个项目,最后这一切就像梦幻一般,唯一的遗憾是当时投少了。
不少企业完成IPO以后,创始团队变得很有钱。洪锋是小米的联合创始人,小米IPO后他个人身家近百亿。一位熟悉洪锋的人士告诉腾讯《潜望》,有人在小米IPO之后恭喜洪锋,但是洪锋自己却很苦恼,他说现在这么有钱了,接下来该去哪里寻找新的兴奋点。
实际上,对于过去两年IPO的绝大多数公司创始人而言,他们的苦恼远比洪锋要多,因为IPO只是他们全新压力的开始。上市之后遇到的压力也许反而更大,要解决的问题一点也不比上市前要少。
拼多多上市,全员期权锁定3年。拼多多联合创始人达达告诉腾讯《潜望》,IPO完成后,压力并没有减少,最大的挑战来自某竞争对手对拼多多的围剿力度明显加大了,从去年的双十节、双11到今年的“618”,逼迫商家“二选一”的力度有增无减。
“他们不仅逼迫商家‘二选一’,还要求商家发微博骂拼多多平台上卖的不是正品且产品有问题。其中有一家我们去交涉,就问对方‘你们为什么说我们平台上在卖假货呀?这不是你们品牌自己在卖的货吗?’他们回应说‘哎呀没办法,我们也是被逼的呀!’ ”达达说。
51信用卡CEO孙海涛告诉腾讯《潜望》,自己以前以为,上市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是一个收获很多光荣与梦想的时刻。“但是实际上自己经过了这么多困难、焦虑甚至是挑战,再去挂个牌,对自己的感觉就像完成了一个任务,谈不上开心,反而是担子更重了。”
孙海涛说,一年前启动IPO时,各方面行情都很好,所以自己很开心,预期也很高,但是最后IPO的时候,行情已经大变,与自己的预期落差挺大,甚至一度担心被投资人撤单,导致发行失败。“选择区间最低价定价,是因为有些机构也是咬着牙下单的,比如对方说在你最低价时下1000万美元,那就意味着我们哪怕要涨一分钱也要跟对方电话确认,但是如果不涨价,你就不用确认了,而你涨价对方就可能不买了。”
但51信用卡已经足够幸运,由于当时的资本市场环境很差,有一家公司原本要与51信用卡同一天IPO,孙海涛还想着敲钟当天互相道贺一下,哪知道IPO当天发现这家公司已经从名单上消失,后来才知道是这家公司有投资人临时撤资,挂牌不得不取消。
另一家2018年赴港IPO公司的CEO告诉腾讯《潜望》,在上市前,自己号召身边好友来买亲友股,公司只定了一个比较低的价,“很便宜,你们看要不要买点”。当时有很多朋友响应,少则买了几百万港币,多则上亿港币。但是两周后公司定价出来,公司估值只有原本预期的60%,他就向好友打趣说,你们看我这是在给亲友股放水,大家听了很高兴,觉得定价这么低应该能赚更多。哪知IPO以后,股价竟然暴跌不止,直接遭遇腰斩,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些“被坑了”的朋友。
“敲钟前一天晚上12点多,我和老股东在香港一家酒吧喝酒,他们就像训小学生一样问我为什么这次搞砸了,是不是哪家合作伙伴没找好,哪家机构没有拉来,哪个环节没有做好。我知道如果我们IPO不是这个价格,这个局面,我完全没有任何耐心回答他们的问题。但是由于过去的投资人有那么高的期望,而我们没有达到,所以就算他们的问题再傻,想骂那就让他们骂一下好了,我就假装喝醉了没听见。”上述CEO说。
一家中国公司赴美IPO完成后,几天之内股价暴跌,单日跌幅就曾超过10%。这家公司的资本市场总监告诉腾讯《潜望》,那段时间自己压力很大,由于美股是北京时间晚上才开市,到了晚上自己的电话就响个不停,非常多愤怒的电话打进来,甚至有些一上来就直接谩骂,自己只能耐心去跟人解释。
后来,这家公司的CFO去美国见到了一家参与IPO认购的机构,该机构的负责人在一个会议室里指着这位CFO的鼻子骂:“你知道我们亏了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们被你坑了多少吗?”
2018年9月13日,蔚来顶着中国电动汽车第一股的光环登陆纽交所,目标直指特斯拉。上市第二日,蔚来股价一度暴涨90%,市值达到130亿美元,一家可比肩小米、拼多多的新巨头仿佛就要呼之欲出。
然而,现实的魔幻之处总是难以想象。一位蔚来北美员工告诉腾讯《潜望》,2019年3月底的一天,蔚来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李斌飞到美国加州硅谷,来到蔚来北美总部,在现场宣布“要进行组织优化,一心一意谋发展,聚精会神搞建设”,并宣布了要裁员40人的决定,5月还将进行第二轮裁员,两轮裁员完成后,北美总部员工数还有600多人。与之同时进行的,是蔚来在中国大陆地区的裁员,累计缩减4.5%的员工数。
蔚来裁员的背后,是其首款量产车ES8今年第一季度的交付量被认为不及预期。这背后深层次的体现,是“两个蔚来”的博弈:一个是挑剔的媒体眼中问题频出的蔚来,另一个是绝大多数车主心中无比喜爱的蔚来。批评它的人觉得它一文不值,喜欢它的人又对它爱不释手。
2019年4月21日,一位知名车评人在微博对所有蔚来车主进行恶意人身攻击,一些蔚来车主看不下去,一哄而上到微博下方评论,双方展开一场隔空骂战,一向比较“佛系”的李斌看到这一幕也怒了,他连夜要求这位车评人道歉。
李斌告诉腾讯《潜望》:“我们自己其实不是很在意别人质疑,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但是车主会觉得不爽,甚至会跑去跟人撕,我每次看到都很不是滋味。而且往往负面的谣言更容易传播,这已经对我们的销量产生影响。”
上述几幕,在过去一年IPO的美股公司中时有发生,但对在港股IPO的公司而言几乎是普遍写照。小米上市当晚,雷军在香港君悦酒店的IPO庆功宴上放出豪言,要让IPO首日买入小米股票的人赚到一倍的钱,但现实却让他感到无力。
2018年7月18日,一架飞机从上海虹桥机场出发, 落地广州白云机场,衣着平常的雷军从经济舱走出来。一周以前,他带领自己创办的公司在港交所上市,市值超过500亿美元。
一小时后,雷军来到广州小鹏汽车产业园参观,正式开启他的广州IPO答谢之旅。在小米上市过程中,雷军的一帮兄弟都参与为公司护盘。在小米上市第二天,何小鹏耗资1亿美元买入小米股票,以实际行动支持小米。同在广州的欢聚时代(YY)创始人李学凌也买入了小米股票。
小米上市第二天,也就是何小鹏宣布1亿美元买入小米股票的当天,其股价表现一扫上市首日破发的“尴尬”,收盘报收于19港元,较开盘价17港元上涨13.1%。这天雷军特别开心,他当即就在多个微信群发了单个金额上千元的红包。
一位小米内部人士告诉腾讯《潜望》,抵达广州当晚,雷军请了七八位朋友在广州一家餐厅聚会,大家把酒言欢,结束后还觉得没喝尽兴,于是又到李学凌家喝第二轮,几个人喝完了三四瓶红酒,直到深夜才散去。第二天一早,雷军又从广州飞到武汉进行IPO答谢,与湖北首富卓尔控股董事长阎志一起,戴着安全帽走访了汉口北的工厂。
雷军在忙于IPO全国答谢的时候,也许没有预感到,小米的手机业务就要遭遇增长瓶颈了。通常来讲,第四季度是一年之中手机销量最好的时候,但是到了2018年第四季度,小米手机出货量2500万台,相比上一季度的3330万台,同比减少24.9%,可以说是“断崖式”下跌。
尤其在中国大陆市场,小米被华为和荣耀两大品牌双双完败,市场份额严重被挤压,这才导致雷军在发布会上一反常态怒怼华为。随后,一篇《雷军失态,小米失势》的文章传到他那里,他看到后勃然大怒。
实际上,在雷军自比“苦心人”越王勾践那天晚上,在众人的吆喝声下,他后来还在群里发了蒲松龄对联的上半句——“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这是描写西楚霸王项羽灭秦的故事。项羽当年大概也不会想到,有个曾经完全不如自己的手下败将刘邦,有一天竟会让自己陷入麻烦。
业绩压力加上市场行情普遍不好,小米股价一跌再跌。2019年1月9日,小米很多员工几乎是倒数着这个日子的到来,到这天小米上市半年,意味着员工可以套现,很多百万千万富翁都将诞生,想着至少可以去公司旁边的橡树湾小区买套房。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天,小米跌至历史最低价10.5港元,比发行价下跌38%。
雷军为拯救小米股价,在今年进行了多达11次的回购(截止到6月17日),总金额超过8亿港元。但如此频繁的回购,无法逆转大势。尤其是在6月3日,小米股价更是跌至9港元以下,相比发行价17港元接近腰斩。
当天,一位雪球网友的调侃截图在朋友圈疯传:“雷军曾说过,要让上市首日买入小米股票的投资人赚到一倍。现在离这个目标,还有四倍。”
比起上市之后遭遇的各种挑战,有公司甚至直接在上市当天就泪洒华尔街。P2P平台信而富成功登陆纽交所那天,本应是高兴的日子,但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沮丧。当天上午,信而富CEO王征宇在纽交所大厅敲完钟后,搭乘电梯回到七层与中外媒体见面,采访中说到投资人投了信而富十几年都没有退出,公司却没有让他们赚到钱,一度哽咽。
腾讯《潜望》在现场看到,眼见老板情绪有些低落,信而富的同事们相互鼓励,他们多次提到腾讯、搜狐和唯品会,说这几家公司当年也以很低的市值上市,但后来都实现了很多倍的增长。
当晚,信而富在纽约曼哈顿闹市区包下一家西餐厅,举办上市庆功晚宴,CFO沈筠卿更是没控制住情绪当场哭了出来。他辛辛苦苦一年操盘信而富上市,最后IPO市值竟远低于上一轮融资时的10亿美元估值。“我对不起大家,这当然不是我想接受的价格,公司被贱卖,我比谁都心痛。”
腾讯《潜望》在现场看到,十几分钟后,王征宇接过话筒,也没控制住情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发狠地说了好几个“不容易”以及为什么不容易,他再三强调“要挣钱”,每个字都近乎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
“我们做路演面对投资人无穷多的问题挑战时,多么希望背后的数字能够给予更多的支撑,让我们能够站起来腰板挺直点。所有参与过这个过程的人,在过去48小时所经历的痛苦,你们无法想象。打铁得靠自身硬,最终要实力说话,你如果软弱,资本市场就是嗜血的性格,吃你不吐骨头。”王征宇说。
如今两年过去了,信而富非但没有复制腾讯、搜狐和唯品会当年股价暴涨的神话,还面临被强制退市的风险。那个曾经泪洒华尔街的CFO沈筠卿,也已经离开他所在的岗位。
就在昨日,信而富宣布将停止P2P业务,由香港OET公司投资1亿元人民币,转型做助贷,利用流量帮助银行等金融机构放贷。
IPO“门外人”
与上市之后遭遇更大压力的企业相比,还有更多的公司甚至无缘敲钟,它们有些已经被彻底挡在了IPO的大门之外,有些还在等待新的窗口期来临。
2018年9月19日,位于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休斯敦火箭队来了四个中国人,他们分别代表自己的公司专程来这里赞助火箭队。其中三家公司的名字分别是腾讯、比特大陆和你我贷。这三家企业中,除了腾讯一直是NBA的合作伙伴以外,另外两家都是即将准备IPO的企业,其中比特大陆是全球第一大加密货币矿机生产商,你我贷是P2P网贷平台。
一位比特大陆前员工向腾讯《潜望》透露,火箭队老板莫雷对区块链技术很感兴趣,派他的90后小儿子代表火箭队与比特大陆旗下蚂蚁矿池洽谈了合作,并最终同意后者用比特币现金进行支付。
一周后的9月26日,比特大陆于港交所披露IPO招股书,正式启动赴港上市计划。如果你看看比特大陆的业绩,就知道他们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能赞助NBA球队了。根据招股书,比特大陆营收从2015年的1.37亿美元增加至2017年的25.17亿美元,并由2017年上半年的2.76亿美元增长至2018年上半年的28.46亿美元,其营收增速堪比火箭速度。
比特大陆的净利润从2017年上半年的8300万美元增长至2018年上半年的7.43亿美元,同比增长近8倍。这样的业绩是什么概念?通过对比我们不难发现,其净利润已经超过了同期的小米和京东,仅次于百度。而同样于2018年上市的美团和拼多多,还在巨额亏损之中。
好消息接踵而至,10月10日,胡润百富榜出炉,中国最富有的1200人中,比特大陆占据5席,完败其他同行企业,其中有两人更是包揽了“85后”首富和“90后”首富。当天,比特大陆多名员工转发榜单链接,恭喜同事入围富豪榜,一度在行业刷屏。
12月19日,在比特大陆公开招股书近3个月后,你我贷母公司嘉银集团也正式向美国SEC递交了IPO招股书,申请在纳斯达克上市。相比而言,你我贷所处的P2P行业一直处于强监管之中,其IPO与比特大陆相比更艰难,行业里另外两家P2P平台更早前在香港递交招股书,但都上市失败。但随着嘉银集团递交招股书,比特大陆和你我贷这两家公司走向了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形势如同过山车一般逆转。
腾讯《潜望》获悉,2019年1月25日,北京雁栖湖会议中心,比特大陆创始人吴忌寒在公司年会上与另一位创始人詹克团抱头痛哭,二人早已是身家几十亿的创业者,但此刻他们就像孩子一般互相哭诉和安慰,一旁的同事被这一幕惊到了,有人赶紧上前递上纸巾。
比特大陆创始人詹克团(左)与吴忌寒(右)
年会现场抱头痛哭
一位比特大陆前员工向腾讯《潜望》透露,过去一年,比特大陆遇到了诸多麻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申请上市失败。
此外,2018年下半年,由于币价暴跌,比特大陆最大的营收来源矿机销售遇阻,公司业绩急转直下。两位创始人又被曝出在公司发展方向上产生严重分歧,公司的人工智能转型之路也不顺。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司不得不选择裁员,大多数同事都被HR约谈,最终从3000人裁到只剩1000余人。
吴忌寒和詹克团十分难过,曾经用区块链梦想招揽的一批批同事,如今不得不请他们离开公司了。在比特大陆,哥白尼团队主要做BCH(虚拟数字货币)开发,曾在公司内部如日中天,但在这一轮裁员风暴中,几乎在一夜之间被“一锅端”。
真正堵死比特大陆上市之路的是港交所。今年初,港交所总裁李小加在瑞士达沃斯向腾讯《潜望》谈及比特大陆等三家矿机企业的IPO时说:“你过去通过A业务赚了几十亿美元,但突然说将来要做B业务,但还没有任何业绩。那我就觉得当初你拿来上市的A业务模式就没有持续性了。那你还能做这个业务,还能赚这个钱吗?”
对比特大陆而言,李小加所指的A业务是矿机销售,而B业务则是人工智能芯片业务。稍晚递交招股书的你我贷母公司嘉银集团于2019年5月10日上市成功,但比特大陆的赴港上市计划已经彻底泡汤。
腾讯《潜望》获悉,比特大陆为提升团队士气,今年3月又给员工重新分配了期权,港交所IPO失7利之后,他们本有意前往科创板IPO,但也明白很难获批通过,接下来很可能选择去纽交所或纳斯达克IPO。
实际上,2018年上市失败的新经济公司远不止嘉楠耘智、亿邦国际、比特大陆这三家矿机企业,其他上市失败的新经济企业还有凡普金科、我来贷母公司Welab、沪江、找钢网、土巴兔、正奇金融等,其中有公司只差临门一脚了。
2018年6月23日中午,一身休闲打扮的马云满面笑容地从香港四季酒店匆匆走出,在他的身后,是一名身着西装革履、眼神犀利的保镖。几乎同一时间,雷军也在同一地点结束了小米IPO发售全球新闻发布会。
他们二人不会想到,一年以后,各自的公司又会在港股再次相遇。
就在上周,已在纽交所IPO的阿里巴巴决定在香港二次上市。特殊的时间点和形势,阿里巴巴此次上市将美国投行高盛和大摩排除在外,中金和瑞信将牵头此次上市。
如你所见,2019年,仍将是新经济公司的IPO大年。除了阿里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字节跳动、滴滴、快手们的IPO大幕什么时候拉开,IPO的钟声不会就此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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