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电子薪资协议谈判：工会好像赢了，又好像没有？

撰文：李里里

编辑：李信马

题图：ICPhoto

8月10日，在韩国龙仁市的器兴园区内，三星电子与三星工会举行了《薪资协议》签约仪式。

在经历了长达10个月的谈判后，三星电子的劳资双方终于就“涨薪”一事达成了协议，并决定在器兴园区内的半导体生产基地进行签约。据韩国商报BusinessKorea报道，这将是三星电子成立53年以来首次与工会签署薪资协议。

三星电子与工会达成协议 图片来源：BUSINESSKOREA

三星电子与工会的工资谈判始于2021年10月，当时针对的是2021年的工资。但由于始终达不成协议，所以双方决定把2021年和2022年的工资一起谈判。截止今天，共进行了31轮集体谈判，包括11次主要谈判和20次工作层协商。 

BusinessKorea报道，谈判的成功，是由于三星电子内四个工会组成的工会联合磋商团近期一致表决通过了与公司共同拟定的《2021—2022年度薪资谈判临时协议案》。

协议内容包括，成立劳资工作组(TF)，以改进工资高峰制度和综合工资制度；公司为节日期间的值班人员发放的津贴适用天数从3天增至4天；对今年不使用年初新设的三天带薪休假的职员补发工龄补贴等。

但在年薪涨幅方面，工会最终接受了公司管理层设定的2021年和2022年的工资增长率。三星电子决定2021年加薪7.5%（基本薪资加薪4.5%，业绩薪资平均加薪3.0%），2022年加薪9%（基本薪资加薪5%，业绩薪资平均加薪4%）。

工会方面表示：“劳方将借此与三星公司积累互信，共同为改善员工的薪资和福利付出努力。”三星电子方面则表示：“继去年首次签署集体协议后，此次薪资协议达成一致，也为改善劳资关系迈出了一大步，公司将继续与劳方保持沟通，建立双赢的劳资文化。”

SAMSUNG ELEC 图片来源：WIND

截止8月10日，三星电子股价5.91万韩元，总市值为352.81万亿韩元（以今日汇率计算，折合人民币1.83万亿元）。

谈判的“缘起”

一切源于去年9月。

据Korea JoongAng Daily报道，2021年9月13日，三星电子公司宣布要与工会进行首次工资谈判，此前，三星电子也提前与内部劳资委员会就“涨薪”一事进行了协商。

三星电子公司与工会第一次对话 图片来源：Korea JoongAng Daily

三星电子称，预计会有四个工会的代表出现在谈判桌上，分别是三星电子办公室工人工会、三星电子美国工会、三星电子工会，及三星电子全国工会。四大工会中，“三星电子全国工会”人数最多，在4500人左右，占公司总人数4%。三星电子全国工会希望能单独进行谈判，并提前询问了就业和劳动部，然而劳动部表示，这件事需要与其他工会进行协商。

据Korea JoongAng Daily表示，当时的谈判处境对三星电子较为艰难，因为竞争对手公司已经同意加薪高于今年早些时候设定的薪资增长率。三星电子的一位高管则表示：“我们将首先制定谈判规则和时间表，然后在中秋假期后开始谈判进程。”

2021年10月谈判开始正式，会上集体谈判小组要求公司给每位员工每年增加10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5.3万元)的工资，并公开公司的激励制度等，但三星电子公司拒绝了这一提议。此后 4个多月的时间里，双方多次协商也没有达成统一的结果。

情人节前的仲裁，以恐吓“罢工”告终

对于谈判陷入困境，工会方先受不了了。

2022年2月4日下午3点时，由四个工会组成的联合谈判小组，向韩国劳动部下属的政府机构——韩国国家劳动关系委员会提出劳动仲裁。联合谈判小组称：“尽管我们已经与三星电子进行了15轮谈判，但管理层以欺骗的方式单方面导致谈判延迟，现在，我们向全国劳资关系委员会提出仲裁，是因为我们察觉到谈判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工会未来将采取的行动取决于三星电子的谈判意愿。”同时，工会也强调，如果申请的这次仲裁不能在10天内达成协议，工会将拥有举行罢工的合法权利，这一点声明引起了不少民众的关注。 

但三星电子表示，工会提出的要求太高了，工会要求公司为每位员工增加1000万韩元年薪，将集团营业利润25%作为工人的绩效奖金，实行特别休假权等。工会秘书长SonWoo-mok向UPINewsKorea表示：“其实，我们真正要求公司的是，为绩效奖金制定规则。目前，我们并不要求25%的营业利润，员工的主要抱怨是假期太短了，但管理层拒绝考虑这一点，这是主要的矛盾。”

三星电子工会员工打算“罢工” 图片来源：UPI

面对矛盾激化的双方，韩国国家劳动关系委员在一周之内就进行了两次仲裁，不过并没有达成协议。在2月14日情人节那天，国家劳动关系委员决定停止放弃协调“工资谈判”一案，仲裁也最终以失败告终。但根据此结果，工会成员可以通过投票赞成的方式，举行“合法”罢工。

2月15日，工会代表在三星总部附近举行集会，呼吁缩小员工之间的工资差距，增加带薪休假和更好的健康福利等。2月16日，三星电子工会会员也举行新闻发布会。据路透社报道，工会工人在会上表示：“如果他们对更高工资和更好工作条件的要求得不到满足，这家科技巨头将经历前所未有的罢工。”

三星电子工会进行抗议并威胁罢工 图片来源：路透社REUTRES

代表联合工会的负责人金恒烈表示：“我们有很多选择，其中之一才是罢工。”据韩媒报道，如果在新冠疫情迅速蔓延的情况下实施罢工，公司产品的生产可能会部分中断。工会员工虽然对薪酬感到不满，但也对罢工持谨慎态度，担心会激怒公众。工会领导人之一李贤国表示：“我们不希望对生产线进行罢工，如果我们表示要停止一条生产线，这会使我们成为全民公敌。”

LeadersIndex首席执行官ParkJu-gun在接受UPI采访时也表示：“我不认为三星工会工人会走出来，他们似乎在向管理层施压，要求他们做出进一步的让步，但由于三星电子的利润太高，是不可能将超过100亿美元的利润分配给员工的。”

三星电子高层领导与工会见面 图片来源：The Korea Times

最终，三星电子设备解决方案部门总裁KyungKye-hyung在3月份会见了工会代表，但双方还是没有消除分歧。一般而言，三星电子每年在2月或3月召开协商会议，就会落定当年的薪资上调率。但今年，双方因分歧太大，迟迟达不成协议，使签署日期不断推迟，成为三星电子史上首次未能按期结束的协商。

公司绕开工会，签署“薪资协议”

由于始终僵持不下，公司决定采取“先在内部”达成协议的做法。

据BusinessKorea报道，4月29日，公司通过理事会与“内部的劳资管理委员会”达成协议，将2022年的平均工资增长率定为9%，并同意了一项包括三天带薪休假在内的员工福利计划。据了解，理事会是一个协商机构，管理层和员工的代表可以通过选举参与其中，来共同决定工作条件和工资。

公司与内部劳资管理委员会达成协议 图片来源：Korea JoongAng Daily

但三星电子工会表示“反对”。5月2日，由四个工会组成的联合谈判小组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反对该公司通过与“内部劳资管理委员会”确定工资增长的做法，并称通过理事会达成的工资协议是“非法”的。随后，工会向首尔地区就业和劳工办公室提出申诉，要求对三星电子的不公平劳工行为进行彻底调查。

三星电子工会表示抗议 图片来源：BusinessKorea

一位工会代表说：“当工会成员在李在镕副会长官邸前发起抗议时，管理层提出与工会进行工作层面的谈判，提出了休假提案，但没有讨论加薪和工资制度改革。”由于这是工资谈判中的关键项目，但管理层却不与工会进行协商，这意味着管理层否定了工会的集体谈判权，属于公司利用“内部劳资管理委员会”延续“无工会政策”的手段。 

虽然工会一再反对，但据BusinessKorea报道，普遍观点认为，如果工会没有足够的成员来代表所有雇员，工资等劳资问题可以由工人直接选举产生的成员参加劳资会议，进行讨论或解决。根据韩国现行法律，通过这样的委员会确定工资也不会造成问题。 

三星电子工会仅占公司员工总数4%，因此即使管理层与工会协商工资，管理层也必须与其余96%的不隶属于工会的员工单独协商工资。管理层也表示，根据劳动部对相关法律的行政解释，通过劳资会议进行工资谈判没有问题，将继续与工会进行单独的工资谈判。

此后，工会并没有放弃，并计划在5月3日与民主党、正义党、韩国总工会(KCTU)和韩国总工会(FKTU)共同谴责三星电子的劳工行为。据韩联社报道，5月3日，在首尔西部汝矣岛国民议会处，工会工人呼吁“三星电子管理层处理他们的要求”。

此外，据彭博社报道，在5月22日，美国总统乔·拜登在亚洲之行期间向工会工人进行了通报，并敦促现代、三星公司要拥抱工会工人。在与现代汽车首席执行官会面后，拜登鼓励现代汽车公司与加入工会的工人合作。拜登曾经发誓要成为美国历史上最支持工会的总统，在周五参观首尔郊外的三星工厂时也强调了电动汽车行业工会的好处。

之后，由于谈判时间过长，工会放弃了加薪的要求，管理层也做出了让步，承诺采取切实可行的福利措施，改善员工工作条件，例如增加传统节日的奖金等，最终双方达成了协议。

回过头看，工会为何坚持谈判那么久？

工会为何能坚持谈判长达10个月之久，就不得不提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三星显示”公司去年6月的罢工事件。

2021年6月，由于“三星显示”工会与“三星显示”公司在涨薪谈判一事上产生分歧，工会也开展了罢工活动，时间为2021年6月16日至7月8日。自2020年起，工会就要求工资上涨6.8%，但资方坚持按照之前劳资协商会议达成的4.5%的涨幅执行，所以在罢工初期投票时，赞成工会罢工的比例高达91%，工会组织中也有近10%的公司员工加入，共计2400名左右。

 这是所有三星集团中第一家与其工会进行谈判的公司，但最终，工会干部与资方代表在7月8日当天签署了一份薪资协议，三星显示的工会成员在7月5日接受了资方提出的4.5%加薪提案。从投票结果来看，有83%的成员接受资方所提出的薪资条件。

 第二件事，行业环境下，各大公司纷纷加薪稳定人才。

 在三星电子公司与工会的谈判僵持时，其他企业的薪资待遇也在发生变化。曾被称作“业界待遇最好”的三星电子正被多家其他企业反超，KaKao人均年薪为1.72亿韩元，SKTelecom1.62亿韩元，半导体企业SK海力士，新入职的大学毕业生首年薪资突破至5040万韩元。

 此前，竞争对手LG电子在2021年就已达成了加薪9%的协议，为十年最高涨幅，今年的薪资上调率也经协商后决定为8.2%。2021年6月时，SKhynix公司则与工会签署了加薪8%的协议。2022年，Kakao公司的薪资上调率最终确定为15%，Naver公司暂定为10%。

 其他SK海力士、LG电子、现代汽车集团等多家企业也面临员工涨薪要求。在2021年，SK海力士就曾因“绩效奖金的评价标准及支付方式”起了内讧，SK集团会长崔泰源出面表示“将30亿韩元年薪全部归还公司”后，争议才得以平复。现代汽车集团去年为公司前10%的管理层每人提供500万韩元奖金，在遭到工会强烈反对后，奖金支付对象改为全体员工。

 第三件事，是三星电子2021年的利润大增。

 2022年1月底，三星电子公布了2021年财报，财报数据显示，全年销售额达279万亿韩元（约人民币1.48万亿元），同比增长18%。其中营业利润为51.63万亿韩元（约人民币2726亿元），同比增至43.45%，创历年营业利润之最。

 其中半导体业务的营收达到759亿美元，三星电子也成为全球第一的半导体厂商。据IDC在1月底公布的数据显示，2021年全球智能手机总出货量排名第一的企业是三星电子，共出货2.72万亿台，第二苹果2.357亿台，第三1.91万亿台。

 由于2021年的营收创纪录，三星还宣布了一份员工奖励计划，奖励额高达每月基本工资的200%，而那些负责内存芯片的员工将奖励每月基本工资的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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