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监督变监视？这款位置分享应用让美国孩子怒了

编者注：本文作者Louise Matsakis是《连线》杂志的撰稿人，主要报导亚马逊、电子商务和网络文化方面的内容。

如果你在社交媒体应用TikTok花上足够的时间，你一定会看到一个叫做Life360的应用。这是因为作为一款面向家庭的地理位置分享应用，Life360显然正在毁掉全美青少年的生活。该服务允许父母实时跟踪孩子的行踪，当然还有其他功能。就像一个长着金色长发的女孩在一段流行的TikTok视频中开玩笑说的那样，这项服务毁了她的暑假。其中一些视频已经获得了成千上万的点赞，换句话说，它们引起了共鸣。

原因在于，对很多青少年来说，成年人的监督已经演变成了监视。学校正在采用面部识别技术来监控校园。父母们现在可以远程查看孩子的浏览历史和社交媒体账户，通过动作感应摄像头观察他们的动作，并通过位置共享应用程序跟踪他们的去向。皮尤研究中心去年的一项研究显示，58%的美国父母表示，他们有时或经常查看孩子的信息、通话记录和他们访问的网站。在2016年的另一项研究中，16%的人表示他们使用了位置共享应用。

Life360是目前美国数百万家长使用的众多数字监控工具之一。这款应用的功能类似于苹果的“Find My”功能的增强版，它可以让你与朋友或家人分享你的位置，用这家公司的话说就是与“你的圈子”分享位置。除了位置共享，Life360还能让家庭成员看到他们圈子里的人开车有多快，他们的手机电量多少，等等。这项服务可以免费下载和使用，不过用户也可以付费购买其他功能。Life360公司总部位于旧金山。该公司表示，截至2018年底，Life360每月的活跃用户超过1800万。

像Life360这样的应用程序可以给孩子和父母一种安全感，但它们也引发了关于隐私和孩子自主权的问题。在TikTok上，青少年们正在对这些问题展开讨论和辩论。以#Life360为标签的视频已经被浏览了超过1300万次。在一些最受欢迎的视频中，青少年们互相分享规避这款应用程序的策略，通常是关闭各种手机设置。有些视频则不那么实用，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发泄方式。

“我认为，如果青少年的父母经常在他们身上使用这款应用，这是完全不公平的，对他们有害，”来自德克萨斯州的一名16岁男孩说。“我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给父母发短信告诉他们我在干什么上，而不是和朋友们在一起。”

其他青少年对父母使用这款应用的理解程度更高，但他们认为Life360的侵入性太强了。一位来自加州的16岁女孩说：“如果我在高速公路上稍微超速一点，哪怕只是为了跟上交通，我的父母就会抓狂。我理解我父母的想法，但我认为，这款应用程序有太多的功能让它显得有些过头了。”

Life360的首席运营官David Rice认为，这些青少年代表了一个敢于发声的少数群体。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说：“最吵闹的往往是对Life360不满的青少年，但实际上，绝大多数青少年都对地理位置共享很满意。”这种做法“已经成为当今数字原住民家庭的新规范。”

的确，并不是每个年轻人都讨厌经常与父母分享自己的行踪。“老实说，使用这个应用程序让我觉得很安全，”一位来自加州的21岁女孩说。“而且，我和弟弟不会对父母撒谎，所以如果他们在检查完应用程序后打电话来，我们总是告诉他们我们在哪里，但这只是他们为了防止我们不打电话不报备的情况。”

没有一种正确的方式以及工具像Life360这样可以让抚养一个青少年的艰难过程变得更容易些。如今的成年人往往已经更积极地管理孩子的生活，尽管研究人员发现，与前几代人相比，青少年的性生活更少，参加的派对更少，戒除毒品和酒精的人数也更多。

但位置共享应用程序也引发了棘手的问题，即儿童和年轻人有多大的隐私权。“我们的法律体系非常尊重父母的自由和权利，”佛罗里达大学法学院教授、该校儿童和家庭研究中心主任Stacy Steinberg说。当然，至少也有一些法规保护儿童的个人信息不被公司窃取，比如1998年的《儿童在线隐私保护法》。Life360的政策也表明，它不会使用13岁以下儿童的数据做营销或广告。

即使父母追踪孩子是完全合法的，一些专家还是敦促父母考虑他们的行为，以及这可能对孩子的信任或独立能力产生的影响。一位来自佛罗里达的18岁女孩说：“我的父母有时不让我做最简单的事情，比如自己停下来买冰激凌，或者去朋友家打个招呼。在使用Life360之前，我也会做这些无害的事情，但是不会让父母知道，而现在他们知道我的所有行为。”Life360也会增加不必要的压力。一名青少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要求提前结束，因为仅仅是谈论这款应用就会让他感到焦虑。

密歇根大学教授、Living Online Lab主任Sarita Yardi Schoenebeck不关心父母如何使用Life360，她更关心的是这款应用程序的商业模式。Life360的收入主要来自付费订阅服务，这些服务还提供额外的安全功能，比如为司机提供道路援助。但该公司近四分之一的收入并非直接来自用户，而是通过使用他们的数据做广告或与其他公司合作。这是一种“免费增值”模式，在在线服务中很常见，但近年来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Schoenebeck说：“这种模式是由经济学和资本主义共同驱动的，而不是由家庭福祉驱动的。似乎在很多情况下，这些应用程序被设计用来监视人们，而没有纳入任何有关儿童发展的研究，或者只包含很少的研究。”

对位置共享应用程序如何被滥用来监视或跟踪受害者，其他研究人员也发出了警告。Rice表示，Life360“非常严肃地对待这些问题”，并“内置了一些功能，让我们的会员可以很容易地关闭位置跟踪功能”。 当被问及Life360是否为其应用程序咨询了儿童隐私或家庭虐待方面的专家时，首席运营官Rice表示，该公司已与一位家庭心理学家和一名前特勤局特工合作。

Rice说：“Life360成立的宗旨是帮助家庭更好地进行沟通协调，受到更好的保护。我们相信开放的沟通和完全的透明，这就是为什么Life360确保所有成员实时看到相同的信息。我们鼓励所有家庭一起使用这款应用。”他强调，Life360在删除位置信息之前，只存储了30天的位置信息。

尽管该公司说，它的使命是帮助家庭，但这也是一项正在努力发展的业务。Life360今年5月在澳大利亚证券交易所悄然上市。该公司的招股说明书称，该公司“聚集了全球最大的具有安全意识的家庭单位数字受众群体之一”，并“以智能手机问世之前不可能实现的方式，深入了解这些用户。我们知道我们的用户住在哪里，在哪里工作、购物、开车等等。”

该公司正利用这些数据来销售汽车保险。根据该公司的隐私政策，它与风险评估公司Arity共享用户的“个人信息、驾驶事件数据和其他信息”，后者使用这些信息来计算保险定价，并“为自己的分析目的开发风险预测模型”。 Arity是保险业巨头好事达（Allstate）的子公司，好事达也是Life360的投资者之一。在今年早些时候的招股说明书中，Life360表示，它希望不久就能向美国客户提供好事达保险计划，根据他们的驾驶方式定制保险。为什么要把目光放在车险上呢？该公司以宏大的计划吸引潜在投资者，计划有一天突破常规保险、家庭安全、老年人护理等领域。举个例子，当Life360发现你搬家时，它就会向你出售新的监控摄像头。

大多数家长在下载应用程序时可能不会想到这些。他们只是在寻找一种照看孩子的方法。或者，有时，青少年也只是在寻找一种方法来关注他们的父母。爱荷华州一名17岁的女孩声称，她在母亲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的手机上安装了这款应用程序，这样她就可以偷偷溜出去，而且确保自己比母亲先回家。她说：“我记得看到过Life360的广告，所以当我们在生日聚会上聚在一起拍照时，我要求看照片，然后就偷偷下载了下来。将应用程序隐藏在一堆文件中，一切都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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